第141章重赋清景（六）
苑闻浓出事的第三日午后，越溪桥终于得到了消息，却依然不是从重景那里。这日午后伏依依拜访世子府，百里既恒差点同守门的两个愣头青打起来——加在一起就是三个愣头青，几乎重演了越逢桐和落半夏来时的场面。
伏依依是个好脾气且喜欢逗人的，就一边逗着燕匀和停晓，一边劝着百里不要冲动，顺便等熟人出来开门迎接。
百里既恒本来是被劝住的，但见那两个守门的正被轩主逗着却无动于衷，不想自家主子没面子，实在气不过，直接拿未脱鞘的剑招呼了上去。
越逢桐开门就见他未出鞘的剑迎面而来，也立刻招呼了上去。
两人只对了一下掌，而后越逢桐轻轻稳稳地落在府门前的大道中央，只看向了刚转过身的伏依依，抱拳道：“伏轩主终于来了，溪桥早已等急。”
“这不是忙着考察苍衡各处的勾栏楚馆嘛，今儿见过她，明儿我就走了。”伏依依笑眯眯地以扇掩唇，“要不是之前明霄求我一定要来看看溪桥和孩子，我会踏入这魔头的洞窟？”
连续几次拦了本不该拦的贵人，燕匀和停晓都甚是自闭，默默蹲了下去。
伏依依大摇大摆地跳进府门，一会儿“魔头的品味不怎么样”，一会儿“魔头的钱都挥霍到哪儿去了”，一会儿“这魔窟简直到处在散发穷酸之气”。
越逢桐早就不再认重景为主，便仍是他的下属，也不会在意伏依依这些赌气的话。
不管伏依依今年多大岁数了，公子都一定比他年轻。对于长辈来说，被晚辈戏弄是绝对耻辱的，何况还是伏依依这种总喜欢以戏耍别人为乐的人。
伏依依被公子算计过那么一次，即便及时反应过来了，也不得不按照公子所策划的一步一步陷进去，险些丢了这琼华楼高职的位置和耗费无数心血经营的水镜妓馆。
他因此看不上公子倒是正常，只是也不至于“魔头”“魔头”地总挂在嘴上罢，太羞耻了。
在凤凰榭待了那么久，也没见谁在评判七星教时动不动就来上一句“魔头”。他虽没有听不惯伏依依的聒噪，溪桥就不一定能忍了。生完孩子后她不仅宝贝着孩子，更宝贝着公子，她自己怎么折腾公子都可以，别人却连多一句嘴都不行。
越逢桐还是提醒了伏依依一句“管住嘴”，略微头疼。
“那魔——那小子可也在？”快走进内院，伏依依突然问。
“他这两日都在，不过轩主若是想单独与溪桥说话，他会回避的。”越逢桐想，他们两个应该也都互相不想看见对方。
“呵呵，也是有意思。一国世子不忙着混迹朝堂，却日日在家闲待着。”
“……”越逢桐看了他一眼，“若此时此刻他不待在府中，你又该说他吃干抹净就不负责任地跑了。”
伏依依笑着耸了耸肩：“即便只是表面功夫，能做到如此也算是勉强合格了。夫妻之间没有爱情只有尊重，也不失为一种绝佳的相处方式。”
越逢桐唇角微抽：“果然您还是少说话罢。”
伏依依让百里既恒在院门口守着，收了扇子，在越逢桐的陪同下去叩了越溪桥的房门。
不知谁提前传了信，知道伏依依来了，他们进屋就只看到一只母刺猬和一只幼崽儿，雄兽避嫌了。
母刺猬刚生完没多久，肚子一时瘪不下去，还特意穿了异常宽大的袍子来见人。
虽然这两天逐渐正常了，越逢桐还是忘不了他初到这里的那天她的那副样子，俨然一头野兽。如今这野兽温顺了许多，不会再恶狠狠地护崽儿，见到伏依依时是惊喜的。
难怪重景刚才突然就跑了，原是为了给他腾地方。
越溪桥倒真是没想过伏依依居然能大老远地来看她，不过也不一定是专门来看她的。她和伏依依先前在皞昭时就将话都说开了，而今再见也无需故作忸怩姿态。
伏依依许是知道刚生产完的母兽有多吓人，就只是俯低身子看了看摇车里正睡着的小宝宝。
既然耶娘是一对儿天姿绝色，这小姑娘长大了定也是个超脱凡世的美人，还有可能是……
他眯了眯眼。
若真要独当一面，还是像父亲多一些的好。
“名字取了没？”关于孩子，伏依依只问了这么一句。
“叫惜儿，好听罢。”刺猬骄傲地道，而后语气淡了些，“不是我取的。”
“那是。毕竟你是连经常来妓馆要饭吃的那只狸花都敢取名作‘棒槌’的人，只因为人家猫尾巴像棍子。”
伏依依毫不客气地笑道。越溪桥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刚把女儿生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叫她“丑东西”。
还好，还好女儿的名字不是她来取的。
说是“看一看”，伏依依竟真的只是看一看孩子，看完了就要转身离开。
越溪桥和越逢桐都愣了，不过谁都没拦。于是伏依依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头问：“你身上的催眠术，就真的一点儿破解的办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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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溪桥下意识地颤了颤，眸光暗了许多：“……没有了罢。重景说那个人——之前催眠我的那个人，明明白白地跟他说过，无法可解。”
所以……她也再无法拾回数年前与重景的那些记忆了。
“真的彻底没有了？怎么我听说催眠术不是完全不可破的，即便是在催眠的发源地羌胡，也有能解开自己所施甚至是别人所施的催眠术的术师。”
“有是有，可如果在施术时就做绝些，不留余地，便真的再无办法了。”刺猬鼓着腮帮子叹道。
伏依依又抽出合成一束的扇子来戳了戳下巴，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只笑眯了眼睛：“即便仍有余地，现如今也是彻底没办法了。那魔头做得可真是绝，直接弄瞎了人家的眼睛。”
还没来得及气轩主说她的男人是魔头，刺猬愣怔在了原地。
“眼睛是绝大多数催眠术师最重要的武器，甚至是唯一的武器。当年那个女人只用双眼催眠了你，便也有可能用这双眼睛恢复你的记忆。”伏依依满是遗憾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那双眼睛基本等同于无了。”
“……瞎了？”越溪桥眨眨眼睛，先转向了越逢桐，“她瞎了，你知道吗？”
越逢桐也眨了下眼睛：“知道是知道，但并不清楚细节。”
“重景做的？”
“南门大哥说，公子易容成他兄长的模样去见了苑闻浓，用蛊虫弄瞎了她的眼睛。”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