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欧利亚与巴尔（上）
几日后，暴风军团与血狼军团的联军抵达铃阁镇，这里地处两河流域北部的边缘，虽不及城邦的规模，但相比一般的城镇，这里的防御却异常坚固，以北方极地运来的坚石修筑的城墙极为宽厚，四面城墙正朝四方。镇里，一条条街道笔直的交错，一座座的尖顶的屋舍统一的形貌排列于道旁的两侧。而城镇的中心，曾经的元老院已在沦陷时被付之一炬，如今，已被修建成一座城堡。铃阁镇与其他城镇最大的不同，是这里几乎没有平民，在欧利亚控制这里之后，所有的手工业者、商人、匠人都被驱逐出了铃阁镇，在城镇外围划出辖区，重新安置这些平民。而铃阁镇从那时起就成了一座只有驻军的军事城寨。也正是因此，尽管正经历战乱，但相对安宁的北方，铃阁镇的外围依然显得十分热闹。平民的聚居，搭建起集市，吸引了过往的游民和商人。尽管偶尔也会遭到往来军队的侵扰，但生逢这样的乱世，所有的人都早已司空见惯。
当入夜时，铃阁镇外，丘陵之间的平地搭建一个个集市便会亮起一片片灯火，即使在这样的凛冬，也是如此。
夜深时，欧利亚在西蒙尼跟随下，于各处城墙巡防。当不经意间，望见城外的灯火，听着近处的集市随风隐隐而来的乐声，他情不自禁的操控着坐下的狮鹫机体停止了脚步，一跃而下，走近城头的边缘，远远地望去，细听着风里的乐声。这一刻，他仿佛整个人都凝固了，俨然一丝响动，便会叫那乐声消散在风里。
“那是摩耶琴的琴声吗？”欧利亚一面侧耳细听着，一面向身后的西蒙尼问道。
“是的。”西蒙尼说道，“那是修真者的摩耶琴，我这就派人前去把那些修真者抓来。”
“不。”欧利亚竖起一支掌心，阻止道，“难道身为机甲师的我们真的要成为世人眼中的瘟疫吗？”
西蒙尼些许困惑的看着面前的欧利亚，在追随他的这些年中，他于他的神色间看到的从来只有愤怒和骄傲，而此刻，城头火把的光影中，他看到的却仿佛是另一个人，一张宛然流转着无尽的悲凉与哀伤的面容。
欧利亚这时又说道：“西蒙尼，我曾对你说过我身世的秘密吗？”
“是的。”西蒙尼说道，“我将恪守您的秘密。”
欧利亚这时又接着说道：“但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生母曾是火印城的修真者。”
西蒙尼不禁一阵惊讶。
欧利亚侧过脸来，借着火把的光影看着西蒙尼那张惊讶的面孔，“我更没有告诉过你，年幼时我与今天的我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欧利亚大人，”西蒙尼左右看了一眼，提醒道，“请恕我直言，这样的秘密实在不适宜在这样的地方说出来。”
欧利亚却摇了摇头，“为了贝利亚尔，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
“贝利亚尔？”西蒙尼不解地看着欧利亚。
“曾经的我就像过去的贝利亚尔，”欧利亚说，“无论有着多么坚毅的面容，却始终深藏着一颗温柔的心。曾经，在钢塔城王宫的塔楼里，我曾日夜思念着故去的母亲，而那时的每一个夜晚，唯有她曾用过的摩耶琴与我相伴。直至有一天，罹锘王于我的面前踏碎了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将我的母亲视作耻辱。那一天，我才终于明白，为何同样身为王子的我，只能住在鼠笼一般的塔楼里，站在鼠洞般的窗前看着他于巴尔的宠幸。”他话说到此，蓦然仰天一阵大笑，由以手捂面，俯首一阵尖锐的笑声，那声音就像一支支利剑随时都将刺穿听者的心脏。
“欧利亚大人……”西蒙尼见着欧利亚的反常，不禁担心的说道，“请恪守您的冷静。”
欧利亚渐渐收敛了他的笑声，又蓦然一脸怒相的望着天空，“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将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没有一丝的怜悯，唯有野望充斥灵魂的人。终有一天，我将登上机械帝国的王座，我将以手中的利剑刺穿罹锘的胸膛，将他的尸首踩在脚下，向世人证明，唯有我，是这世上唯一的王者。”
“欧利亚大人，”西蒙尼侧跪于地，说道，“这样的话请千万藏于心中。”
“你害怕了？”欧利亚转过身来，看着侧跪于面前的西蒙尼，问道，“还是你于我的忠诚因此动摇了？”
“我将誓死效忠于您。”西蒙尼说，“但您方才的那番话，万一被您的政敌听去，将对您的处境十分不利。”
“眼下的处境，难道还有一丝有利于我吗？”欧利亚深吸着寒夜的空，深长的一叹。
“我想，以沙克斯的智谋，一定能帮助令走出此时的困境。”西蒙尼说道。
欧利亚看着面前的西蒙尼，伸出一双手去，将他缓缓地拖起，“知道为什么我会将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吗？”
西蒙尼抬头看着欧利亚，一阵沉默。
“因为，在这世上，唯有你的忠诚在我的心里毋庸置疑。”欧利亚说，“我知道，你与沙克斯将是永远的宿敌，但也唯有你，会为了我的利益而放下你的私利。”
“这是身为臣子的我理所应当的使命。”西蒙尼说道。
“但贝利亚尔却未必如此。”欧利亚说，“此时的他，一定还在因为萨隆的死耿耿于怀，他于沙克斯的仇恨已然蒙蔽了他的理性与智慧。冲动，不止将会令他憎恨于沙克斯，大概这憎恨也将转嫁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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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西蒙尼再次于欧利亚的面前侧跪于地，“贝利亚尔依然年轻，如今的他还不足以承受失去萨隆的痛苦，但我将以我的忠诚起誓，贝利亚尔对于您的忠诚同样毋庸置疑。”
“我当然明白你所说的。”欧利亚再次托起西蒙尼，又转过身去，“可是，正如曾经的我，并不明白，罹锘王曾于我近乎残酷的苛刻与冷漠，是为了令我在痛苦与孤独中锤炼出一颗永不言败的王者之心。可是，今天，被仇恨蒙蔽心智的贝利亚尔也能明白这一点吗？”
“我想他会明白的。”西蒙尼答道，“只是，这痛苦需要时间去抚平。”
“所以，贝利亚尔就交给你了。”欧利亚说，“因为将来，也许他是唯一可以替代沙克斯的人。不止如此，他于我的意义，更胜于沙克斯。萨隆的死，于我而言，既是莫大的损失，但因为贝利亚尔的存在，也将为我带来一个难得的机会。”
西蒙尼揣测着欧利亚的话，不解地说道：“您的意思是？”
欧利亚凑近西蒙尼的耳边，一阵细语。
西蒙尼在他的言语间，不禁惊讶地说道：“这真的可行吗？”
“王者之路啊，又岂是踏破艰难与险阻便可企及的圣堂。”欧利亚遥望着天穹的苍凉，迥异的目光俨然要望破层云，抵达那天际尽头的星辰，“我们生存在一个炼金术的世界，得到与失去，永远无法以我们渺小的心去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