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逆境与绝境（上）
选举结束的那日夜晚，玄垣虽然在迦叶的面前态度坚决的说了那番话，但却也并未真的离开明玑城。尽管未能得到圣晖王朝的王位，但曾经在壁仞城那段被元老院架空权力的经历，却令他在冷静之后想到了新的出路。
各国使团离开之后，玄垣便暗中操控明玑城的舆论，试图以对新政的吹捧掩盖世人于他的质疑。
初冬之时，骞林王国已完成权力的移交，由碧羽营的千漪继任女祭司，而陌枷灵继任骞林王国的王位。
此后不久，玄垣便派人秘密联络陌枷灵，令她以骞林王国新王的身份前来明玑城朝见。
就在陌枷灵朝见迦叶的翌日晚间，玄垣便已召集上级元老院中被其视为亲信的长老，秘密聚集玄垣于城中的一处别馆。
说是别馆，其实也不过是寻常的庭院。这别馆早在最初建造明玑城时就已修建，座落于南城最偏僻的一隅，一条深巷的尽头，推开寻常的门墙，走过普通的庭院，进入屋舍，亦是寻常的简朴。这里曾经被玄垣用作情报的交接，而今时，这里又成了诸多舆论散布的源头。正是因为它的寻常，且地处两条死巷的巷尾，隐藏于四周简陋的屋舍之中，少有人在意它的存在。
陌枷灵与其他七位长老先后到达这里，聚齐之时，玄垣站在桌边，说道：“想来你们对于今夜密会的目的应该已有所猜测。我虽然未能登上圣晖王朝的王座，但我不会放弃效力于朝政的职责。在座的都是修真者，尽管对于迦叶继任圣晖王朝的皇位，我们都无异议。但我们也必须看到，迦叶的理念未必适用于今时。”
“所以呢？”陌枷灵问道。
“世人需要指引，而指引必然需要树立权威。”玄垣说道，“如今，辅政之职落于明王院和元老院。明王院中，迦叶已身为明诚皇帝，而雨默和伊睨不问朝政，凝锋又远在钰盾城执掌霜刃王国，所以未来明王院的决策将取决于我。”他这般说着又望向陌枷灵，“接下来，我需要你们推举陌枷灵成为元老院的最高长老。”
“也许我猜错了。”陌枷灵冷静地说道，“但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您的目的是要控制元老院，再以此架空皇权，那这与曾经各圣城的元老院又有什么分别？”
“截然不同。”玄垣说道，“曾经元老院架空御神者是为了谋夺权利，更是幕后沙克斯的阴谋。而我们今时我们的目的，不是权力，而是为了能令圣明的决策得以贯彻。”
“您所说的圣明是什么？”陌枷灵反问道，“令世人放弃一切的质疑，顺从的履行下达的指令？”
“你要知道，我们的文明远未及高峰，世间的愚昧只会阻碍文明的进程。”玄垣说道，“而驱除愚昧唯一的途径，便是以可见的现实去驱散愚昧的迷雾。也许世人心怀质疑，被迫履行，但结果终将令他们庆幸于之前的选择。”
“玄垣，也许你依然未能意识到，你所选择的路，或许正是罹锘曾走过的路。”陌枷灵说道，“迦叶曾经说的没错。如果我们放弃反思，我们的自信终不过是自负。那并不会令我们成为真正的智者，而仅仅是令我们活在一个被狭隘所禁锢的幻梦中。”
玄垣沉下一张脸来，“难道你要放弃修真者的利益吗？”
“相比修真者的利益，也许在这世上还有更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陌枷灵说道，“不只如此，即便我们今晚在这里达成共识，或许于你而言也没有多少意义。”
玄垣听出陌枷灵这话中另有用意，问道：“为什么？”
“有一件事，你在明玑城或许还没有听说，或者，是因为曾经那些追随你的人已离你而去，他们没有将各地的消息传给你。”陌枷灵说道，“选举那日，泰明殿上烬楠所说的那番话如今已传遍各地。今时的世人已然意识到，他们曾经所为之而战的，是平等、自由与尊严，他们都将享有应得的权利。如今明王院与元老院已不可能再回到修真者的时代，一切都在改变，集权专制的时代已经结束。”
始终沉默的几位长老见陌枷灵话已至此，于是也不再犹豫，其中一位长老说道：“罹锘的钢塔城去向依然未能确知，欧利亚的暴风军团又驻扎在北方的临渊沼泽。战争虽已结束，但依然不容疏忽。”
另一位长老接过话来，更是向玄垣直言问道：“您私见罹锘与其达成的协议真的仅仅是为了令雷翼军团得到元核补给吗？”
更有长老劝说道：“以迦叶陛下的为人，纵然您有不同的政见，也终归可以商议。未必就非要将此变成权力之争。”
玄垣蓦然一阵冷笑，“我终归是在王权之争中败了，所以你们也便要倒像迦叶了。可是你们不要忘了，当初你们是因为谁才能进入上级元老院。是谁令你们得以分享新政为我聚拢的光芒。”
“我们并没有忘记，正是如此，我们被赋予这长老的身份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傀儡，而是为了大局的周全。”
“大局？”玄垣怒道，“随风而倒就是你们所谓的大局吗？”
于玄垣的怒声中，众位长老一阵无奈的沉默。
陌枷灵这时站起身来，漠然离席，转身走出了门去。
其他长老见了，亦接连的离席，随之离去。
玄垣看着门外空空的院落，心中的愤怒渐渐地平息，却又因想起如今的大势已去，不禁凄凉的一笑。
黎明之前，玄垣便已离开了明玑城，未留只言片语，更为与任何人知会，就这样只身乔装离开了明玑城，向北而去。
原本玄垣意欲再如曾经回到枷魂峡谷，等待将来的机遇。
然而流言就像这世间的风，一阵风起又落，随之而来便又是另一阵风。如今沿路各镇的人谈论中关于新政的赞誉已然渐冷，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于玄垣的猜疑。更有传言，他推行新政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谋夺皇权。仿佛一夜之间，曾经赋予玄垣名上的光芒便已被彻底的抹去，又以黑暗将其笼罩。而这种种舆论在玄垣看来就像是被这世界所背叛，令他渐冷的心重又燃起火焰，而这火焰之下却已不再是曾经那颗开创外来的心，而是一颗俨然复仇之心。
玄垣改变了北上的路线，不再沿南珈河北上，沿着曾经那条密径前往枷魂峡谷，而是穿过已然冰封的狱境山地进入临渊沼泽，直至曾经的幽暗森林腹地，欧利亚的机械城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虽被欧利亚称作机械城，但却并无城的形貌，更像是一座封闭的钢甲堡垒。
6◇9◇书◇吧
欧利亚得知玄垣的到来，令人接触机械城的能量屏障，随着螺旋形的舱门层层的展开，深邃而明亮的通道中，欧利亚走向玄垣的面前，故作受宠若惊一般地说道：“是什么令圣晖王朝的王亲临此地？”
玄垣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地问道：“难道你真的对于这森林之外的事一无所知吗？”
欧利亚亦付之一笑，“看来罹锘王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的结局也在罹锘的预料之中？”玄垣问道。
“不然，您认为我为什么会在这偏远之地？”欧利亚说道，“不过，今天的时局未必就是您最终的结局。”
“这当然不会是我最终的结局。”玄垣说道，“不然，我又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但您要知道，仅凭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欧利亚神秘的一笑。
“所以我才会来此，请你带我去见罹锘。”玄垣说道，“我相信，以他如今得获的智慧一定能帮助我逆转时局。”
欧利亚于是也不再故弄玄虚，只说道：“请跟我来。”
玄垣跟着欧利亚进入机械城的深处，通道的尽头，是一片圆形的大厅，空旷的大厅中央是一道巨大的立柱。
欧利亚领着玄垣走向立柱的中央，须臾之间，脚下的圆盘便向上移动，当到达顶点时，顶部螺旋形的窗门倏然延展开来，从上方伸下一支机械触手，连接至脚下金属圆盘的中央，牵引着圆盘再次进入上方的柱形通道。
片刻之后，欧利亚与玄垣抵达一处更为宽阔的圆形大厅，四周排列着一只只水晶容器，微弱的白光在容器之前钢壁上交错的游走，一道道细如发丝的光线交织出繁密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