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对弈（上）
一轮冬阳之下的明玑城，依然随处可见前日留下的雨痕，那些临近圣畧宫的街巷更是随处可见尘埃混杂这雨水的泥泞。烬楠率领炎晖军团回到明玑城之后，便随军居住在西城的军营中。此前的一战，加之一路的劳顿，所有的士兵均以疲惫不堪，加之士气的低落，整个军营中，更是一片萧条的景象。
辛希雅始终是见不得这些士兵的颓废，从钰盾城回荆杒城的一路便是时常的训斥，唯有烬楠于此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就在回到西城的军营，各部安顿妥当之后，辛希雅又欲集合全军加以训诫。烬楠却阻止道，“与其逼迫他们伪装出士气高昂，倒不如由他们再这样颓废几日。”
“可是，这样下去，一旦军心涣散，将来还怎么作战？”辛希雅不解的说。
“大劫来临，绝境求生的时候，面对死亡，自然也就再无心于颓废了。”烬楠说，“何况，玄垣来时，让他看看这番景象也不是什么坏处。”
“你怎么就认定玄垣会来明玑城？”辛希雅问。
“因为他没有选择，用不了多久，荆杒城就将危在旦夕。”烬楠说道。
辛希雅猜测他的心思，问道：“这么说，你会去荆杒城？”
烬楠却又不置可否的一笑。
辛希雅费解地问道：“如果你要去荆杒城，与骞林王国并肩作战，为什么你又准许亚斯塔和他的震怒军团留在壁仞城？”
“亚斯塔自有他的算计，以他的为人，就算强迫他随我来明玑城，将来与罹锘的一战，反倒是个变数。”烬楠说。
“这倒也是，那颗墙头草，说不定到时又会投靠罹锘。”辛希雅不屑的一句，只是转而又说道，“可万一，他在这个时候又去投靠罹锘呢？”
“如今他的五百犀岬骑士在罹锘眼中毫无用处，身为一个曾经背叛机械帝国的人，甚至在他背叛时还谋杀了欧利亚的重臣萨隆，他在机械帝国已树敌太多，早已没了他谋生的一席之地。”烬楠说，“我所说的变数，是他求生的欲望，他难免会在战场之上临阵脱逃，乱了大局。”
辛希雅又不免担心地说道：“此前一战之后，雷翼军团仍有一千蝎狮骑士，欧利亚的暴风军团也依然有一千龙鹰骑士，加上罹锘的风魔卫队。以我们如今各军团所剩的兵力，还能抗衡今时的罹锘吗？”
烬楠淡然一笑，“这场战争从今天起，胜负便已不再由兵力和军团的战力所决定。”
“那还有什么？”辛希雅好奇的问。
烬楠却避而不答，只说道：“将来你自然会知道。”
两日后，玄垣便如烬楠所料来到明玑城。方进西城的城门，城中的平民便蜂拥而至，热情相迎。这番景象与烬楠率炎晖军团回到明玑城时大相径庭。
然而如此的待遇却令玄垣愈加忧虑，强颜面对欢迎的众人，令座下的谛听兽加快脚步径直前往西城的军营。
玄垣抵达西城军营，烬楠却并未接见，只令人将玄垣一行安顿于军需仓库旁的一处偏僻的营房。
这营房十分简陋，木石修砌的屋舍，甚至不及城中的民居，推开两扇木门，便是沿着墙壁俨然通铺的木床，墙角的壁炉里唯有冰冷的灰烬，墙角各处还残留着雨水渗的痕迹，置身这屋里，便唯有透骨的湿寒。
黄昏时分，月影奉烬楠之名与派送晚餐的士兵一同来到这里。
玄垣看着那些粗糙的吃食，却反而一笑，向月影问道：“看来晦明王用不了多久就会接见我。”
月影却默不作声。
玄垣于是又说道：“如果晦明王不想见我，我就不可能进这明玑城，更不可能在这军营被安顿下来。而他也更不会派你来见我。”
月影依然沉默。
玄垣接着说道：“想来，晦明王是要让我看到这军中低落的士气。”他这般说着，又转而说道，“请你告诉晦明王，无论他有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而我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请晦明王前往荆杒城，共同御敌。”
“我会将你的话带到。”月影说着正欲转身。
玄垣这时又说道：“你如今的身份，还是他的导师吗？”
月影答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
玄垣说道：“可据我所知，他仅仅只解除了五层元神禁锢，仍未拥有真正的元神之力。”
“那将由他来选择。”月影说。
“你希望他将作何选择？”玄垣问。
“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月影说。
“那你的存在于你的意义又是什么？”玄垣问。
“这个世界的存在于这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月影反问道，“一如这世间任何一个生命不过是世界的一隅，而这世界于这宇宙中也不过一隅。”
“一个生命的死亡，是为了换取另一个生命诞生的一席之地，看似于这世界无所影响，但所有的生命遵循着这样的规律，才令这世界得以平衡，得以延续，得以传承。”玄垣说。
“你既然明白……”
“我所明白的，未必是你所明白的。”玄垣打断了月影的话，说道，“我们所以被称之为生命，是因为我们有灵魂。而一个文明的世界便是宇宙的灵魂一隅……”
6◇9◇书◇吧
月影打断了玄垣的话，说道：“所以生命必然遵循着生与死的轮回，一如一念而生，一念而灭，一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于宇宙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然而却取决于这一念是否生于偶然，又灭于偶然。”玄垣说，“一如生命，是寿终而止，还是自绝而亡，这始终是不一样的。我们的文明并非诞生于偶然，但这并不意味着，也将毁灭于创造者决定的必然。因为，我们已有自我的认知，不再是傀儡，我们渴望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渴望将我们的命运从操纵者的手中夺回来。”
月影于玄垣的语中一阵沉默。
“我知道你是谁。”玄垣接着说道，“不止如此，在你去到雨默的身边之前，我就已预知你的出现，而凭借我的占术与雨默的玄术，早已了解你的身份。曾经，摩迦创造了元神，而你的生命便是衍生于此，只是，你不同于元神，你不具备元神的力量，更无以发现元神的命轮，所以，你被摩迦赋予了所谓的灵魂，而这灵魂不过是一个使命。”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雨默当年还要将我留在身边？”月影问。
“因为迫于摩迦于她灵魂的控制。”玄垣这般说着，又转而说道，“不过，也不尽如此，雨默始终认为，你会是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月影问道。
“雨默当年没有说。”玄垣说，“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得到答案，因为，娑罗双树的第一重密咒终将解开。”
月影没有多问，只一句，“我会将这些话说与烬楠。”便转身出了门去。
玄垣这时又走向门边，问道：“你认为，于一个人而言，什么才是真正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