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镜像(2)
“什么?”树霓云说了出来,那本来是我想隐藏的事实;想要一直成为它的私享者,也并不是出于种种单纯归于私欲的目的。
我只是恐惧着,恐惧着未知。
不惜挣脱临终前的痛苦,动用秘术,贪婪饮食着其他魔物的苦衷,能够推动这些汇聚浇筑而成的,便是由树霓云提起的“能量石图腾掌握者”,像是我们这样活着的存在。
有那么多东西要求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着进食着,实现自己来寻找意义。
被不知样貌的事物随意推挤的感觉……
会让我感觉很空虚。
所以树霓云确实是在质疑我,我不能做出阻止思考她的模样,否则一定会起到反效果。
想要递出饮料的手腕缓缓下挪,折叠到胸前。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然而树霓云并不打算说话,当时我的脸上没有除了疑惑之外的杂质,我想。
如果她在期待什么,那么我接下来露出的任何错漏都会让她朝更深层次的怀疑感迈进一分。
等待我的是更久的沉默,树霓云那半含警戒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我放弃与她好好交流,转而强行将我取出的三瓶冷饮放在跟前,任由选取。
她本不该在意这种事,却在芳芬雅遭受这般情况的现在向我提出这股问题。
稍作冷静一会,树霓云先是气鼓鼓扯下维护双马尾发型的发带,然后像是拨浪鼓一般摇晃,如同稍作懈怠的兽类一般将那些毛发梳理整齐。
出手抢走了功能饮料,无论是碳酸还是酒精,好像都不太适合现在的她。
我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位于树霓云坐席下的那个位置,要比床体的上个部分要宽一些,不过这也意味着她很轻松就能观察到我的小动作。
敞开剩下半数的汽水,缓缓饮用:
“从人类的研究所里走出来,并不代表我就要为了他们服务,或者在自我逃避之后沦为工具什么的……结识芳芬雅一直到现在,那个最初的因素依旧是偶然;还是芳芬雅告诉过你什么事,引起你的注意了……”
“不是因为芳芬雅,而是我最近突然仔细梳理一番我们在南部特区的所做所为,我突然对你制造的事情和行为轨迹产生了怀疑,在我了解你的视角内,完全找不到你做那些的动机。”
说到这里,树霓云轻啜一些甜味饮品:
“你所有发起的决策,好像都在一瞬间就抛开了你周身人的利益,原本可以逃跑的事情你非得插手,在明白事物的未知所在之后,你反而着重制造了更多相对的未知来源,并且等待他们互相反应,芳芬雅也是在你这个计划的一开始就被掳走了,之后你想要营救她所采取的的那些行为反而为你蒙上了个人利益的晕影,不过就连你会照顾她本身在周常人看来也会很奇怪……在我所知之内,只有行为和出身与种族图腾高度挂钩魔族才会有你这样奇怪的行事逻辑,可你只是个人类出身,我把你和唯一可能的图腾事物联系起来,并不过分。”
“真舒服。”
等待她说完所有推测时的话语,这是我首先想要脱口说出的三个字。
“为什么,仔细考虑我说的那些,哪一句话会让人舒服了,耀英檀?”
她继续像个树生动物一样,和柔顺的发牢一起从上铺垂了下来,她发现我当时是一副微笑着的样子,却马上缩了回去。
我继续说:
“如果是芳芬雅的话,肯定不会这么直白,有可能她自己的总结能力也没这么强,她是靠行动说话的人……树霓云,我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我对我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这种事情很难接受么。”
“啧。”
树霓云对我所说的话产生了思考反应,她决定更加靠近我说话,所以对崭新的上下床做了一个空翻的动作,以加速过的重压来到我身边。
那个时候的我确实紧张了起来,不过更多的是害怕床板会坏。
她在重心即将落定之时用强健的腿部肌肉抵消掉冲力,一股隐隐的形变波动就在室内地面上扩散着,谢谢你哦,树霓云。
“耀英檀,不管发生在你身上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我必须把我成为成熟载体的身体记忆复述给你。”
她一饮而空剩下的饮料,又离我更近了些:
“四个能量石最开始是由不同的种族负责图腾工程,为了保护协作性,而大家的人口数目又有限,所以他们之间会相互缠绕着那些必定会发生的反应,从而影响到个体的行为和情绪,我之前就一直受那些幻象一般的事物困扰,因为我是贵族血族中家谱的一女,理论上适配性更高,才会一直在睡梦中看见死人对我说话,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喜欢睡高层啊?今天会说这种话也是拜托了你会告诉我芳芬雅突然不回来的事……我闻到你身上有青春期的气味么——昨晚你对芳芬雅干了什么?”
我突然无法再控制情绪了。
分不出是负面还是积极的本能精神反应占据了我的思考,那个时候我只想做到一件事。
沉默。
可这大概是我办不到的事情。
然后我一边思考着:
“为什么树霓云要把它说的像是我犯了错一样……”
——
树霓云
那是我做过的最安心的梦。
蜷缩在冬日野火旁时,突然陷入不愿离开的黑暗。
那时,身体里膨胀的欲望与我无关,我只是看到很多同族的样子都被装在小船里,大家一起从相同的发源地流淌出来,大海倒映着星云。
和血脉一样深邃永恒的洋流,藏匿着温暖的颜色。
那些都是扮演着珍贵记忆的相框,有的双手曾经抚过我的头顶,在小孩子无法理解的冗长岁月里给予过温暖。
有些则帮我夺回过受折磨受伤的小动物,教会我如何制作自己心爱的眷属,在它变成厌倦的生灵之后,我帮它完结了永日健康的生命。
回过头却看到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