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白银镜像（3）

“不许动。”“不——许动！”

蝉鸣轻轻划过耳畔。

他们似乎很喜欢看戴上手铐的人受罪一样，在我进驻这里之后关掉空调，摇下驾驶座的车窗，任凭干热的风流在后座循环。

手腕被约束着挤到背后，眼中渐渐有了沙砾感。

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我从三层高的高度摔下来，也有可能我在他们距离我五米的时候我还在努力把出租车顶上那个人魔努力打回休克。

总之在我被关进待审室的时候，我有善意提醒他们一定要把我打过的人和我送进同一间屋子里，这群守职的人也在冷漠不语之后照做我的话，使得我捡到一份待遇低劣新工作……帮他们看守来自另一个世界，可能非常危险的人型生物。

我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可能双方都清楚自身为何被送到这里，也有可能根本不清楚，在被放置奇点的中央地带散发着沉默的寒意和敌对感，不再反抗监牢外面事物的同时保持着互相监视的态度。

大概就是会接收几近同样的问题，然后因为自身所能展示的特殊性让这里的警员产生疑惑，最终它们就会意识到自己只是原本世界的机械受体，一个被装在网状触须末端的感受性工具，在这个即将让魔物获得新生的城市重新流放，施加以警告来强化正当的法制观念。

——如果我没有那些身份，这就是我最希望发生的事，但是我有。

我要追逐他们。

所以我搬起放在待审关押室里的长板凳，然后把它挪到护栏前面。

之后在那里坐着。

远处的值班室一眼就能看到这里，在整理资料用的老主机后还有一张正啜食面条的嘴。

常驻那个职位的人长相老成，在与我互相漠视一眼之后不为所动，然后继续吃掉碗内的糖类。

然后他才慢慢站起身来，从桌面上拿起电刑具，缓缓走近了我。

“回去。”

听上去是一种命令，更多饱含一种在职业生涯中养成的傲慢，看来他已经完全不信任像我这种已被关押在笼子里的人。

失去了空囊衣物以外的所有物质尊严感，如果他靠的太近很有可能会被其他歹徒设法拉扯在导电的围栏上，所以双腿在原则上控制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这很好，可以让我不用太提防身后八米半径内的人，让他只想静静看我的笑话。

我需要别的方式来拉近我和名义同事上的关系。

“我不回去，我就想离那边那个远点，你能帮我找一下手机么，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不会被没收了吧。”

“……”

然后他看了我两眼，也没发现我有把身体往金属围栏上放的意思，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想要回到办公桌的地盘。

我继续在围栏内说着：

“那个手机还有二十秒左右就会有人打来电话。”

我的脸上带着笑容。

“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先接一下~如果是我的同伙的话最好确认取证一下吧。”

“你是神经病么？”

对方果然忍不住了，见过再多大风大浪也会对我这种自爆方式感到好奇，有可能他只想把我当做一个自暴自弃的社会不良，也有可能真的从我的努力中获取什么。

然后我们静待了几秒，这房间里除了敲击键盘和搬弄碗筷再也没有其他杂音发出，我就听到那个男人轻笑一声。

属于我所预设的，标准的电话铃音也随后响起了。

中年人的表情有些不对，看上去就像在惊悚之中发毛的感觉，他不敢相信我全都蒙对了，以极快的速度弯腰下去找那个嗡嗡作响的东西。

“密码是……”

“行了行了，没有密码我打开了，喂。”

他把脸贴了上去，和我所预料的一样，他顺利接到了来自芳芬雅的电话。

她以前没有这种交流经验，我希望她能敏锐一点，交流时的用语要尽快圆润，不然我就得为他们的人身安全连续做出好几个小时的微妙贡献。

“哦，好，好，好。”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事情也有，那个男人通过我的手机进行对话，表情却像面对上司一般严肃和紧张。

然后他突然关掉我的手机，在盯着屏幕观察几秒之后还郑重地插上数据线，然后一个立正用腿窝发力把办公椅顶出两米远，面庞转向我了。

他终于要把我放出去了，我想吃泡面。

但是不，他没有，那个有些发福的人只是为了让自己赶紧去其他地方，观察到这里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直觉是今天的事惊动了什么大名字，而且有什么东西的优先级会比放出让人误会的无证同事高……那个人也只能。

——

是我差点忘掉名字的面熟小矮个。

她是在魔塔特区南部事件期曾经帮助过我，在登记上的名字只有编号，自称呼为殷乐雨：

“哇，是耀前辈啊。”

她脸上套着浓色墨镜和棉织大口罩的刻意装束，底色鲜艳的身份牌证在俗气洋t恤面前左右摇摆，看到我相比以前修理过头发的面容，漏出小声的嘲笑。

“你来……度假？”

我假装试探着说，同样充满嘲讽的意味。

“度假是不可能度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度假，只是舍弃掉了统一服装穿了两件花衣裳而已。”

面罩下颌骨的轮廓持续运作，墨镜后的视焦点逐渐偏向我斜后方的人……

看上去他暂时没动静，从暗淡的镜像中可以看出来，殷乐雨好像也没有对他产生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