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桃花庵主人卷五百忍歌》(18)
第一百四十五回南幸
看到梁储他们阻拦自己出京,正德皇帝也没急,就把梁储叫到身边,问:“老梁,那身衣服,你女儿穿得还合身吧?” 梁储大声回答:“陛下,合身得很。而且周边百姓看了,都觉得那系再漂亮不过的衣服,还有掐腰。所以人人都做,已经成为流行服装了。只系臣有一事不明,他们也想在衣服上绣游龙戏凤,可以不可以?”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与民同乐么。走走,朕路上再和你商量的啦。”
说着竟然把梁储拉上车,挥挥手,御驾竟然就这样出了紫禁城了,把底下跪着的众位大臣,看得目瞪口呆。
路上商量的结果,就是皇上开恩,限于广东顺德佛山一带,女子嫁衣一律使用游龙戏凤装,这套衣服,一直流传到现在,成为民俗传统了。
话说皇上带着梁储老师,加上自己的亲信江彬等人,一路边走边玩,到了扬州。这时候张永已经把宁王等一干人犯,押到了南京大牢里,张永亲自迎到扬州,汇报情况,并把王守仁写的信交给皇上看。
皇上看了信,笑道:“还是王守仁说得对,要是没有威武大将军的指挥,怎么能行呢?”
梁储老师立刻在旁边说:“陛下,人都已经抓了,咱们就不过江去南京了吧?”
皇上立刻急了:“都到这儿了还不到南京?老梁你成心是不是啊?再说了,谁说人已经抓了?宁逆叛乱明明没有平息,我们不能姑息养奸,一定要穷追猛打,直到把宁逆擒获为止。”
梁储不让皇上去南京,就是怕皇上放宁王。这人要是真跑了,那还了得?心想,现在我儿子也保住了,啥顾虑也没有了,一定要挡住。于是就在皇上面前跪下,磕着头说:“宁逆已经抓住了,已经抓住了,已经抓住了。就系已经抓住了嘛。”
皇上看老梁都耍上赖了,心中好笑,便说:“那朕要到南京孝陵去祭祖,你没的说了吧?”
梁储老师一愣,是啊,这个就不好反对了。皇上看他没想出话来,立刻说:“老梁你明天去南京,给朕准备祭祖的事情。”
梁储老师没词儿了,只好磕头答应。
谁料想,第二天梁老师还没动身呢,先传出消息来,说皇上不见了。
皇上突然蒸发,倒也不是第一次,再清点一下,除了皇上消失,江彬也不见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哥俩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万般无奈,梁储只好一面差人,在江南各个城市里仔细寻访,又发信通知各地知府知县保证治安,不得出乱子。自己则启程望南京来。他觉得皇上跑不远,没准就在南京。
到了南京,自然是先找乔宇,商量布防、寻人。正说着话呢,王守仁就来了。见过二位朝中前辈,王守仁说:“这次二位老师,一定要劝劝皇上,千万不能放掉宁逆,他要是一跑,前功尽弃不说,百姓又遭涂炭。”
梁储道:“皇上就系介样几地,你说东,他偏要向西。越系不让,越要介么做。其西皇上不傻,表面上嘻嘻哈哈,手下还系有轻重。系不系老乔?”
乔宇嘿嘿一笑,说:“自然,皇上比我们,是英明得多。”
梁储为啥要问乔宇?因为这乔宇身上也有个段子,在朝廷中混得久的人都知道。乔宇是山西昔阳人,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叫冠山书院的地方读书。山西山多,经常有狐狸精出没。乔宇读书读到深夜,总听见窗外悉悉梭梭作响,出来又看不见人,可等回到屋子里,却见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坐在那里,拿着乔宇的书在看。
乔宇个高人帅,小姑娘娇媚可爱,两个一下子成了好朋友。小姑娘说,自己是村外胡员外之女,见过乔宇从路上走过,就此倾心,所以忍不住半夜来看他。就这样,两个人有了私情。两个人都年轻,贪欢不计后果,一日天蒙蒙亮,小姑娘走的时候,被书院的老师看见了,把乔宇叫来百般盘问,乔宇害怕,就把这事情说了。
老师当场就急了,道:“狗屁胡员外,这方圆五十里地,就没有姓胡的。”
乔宇一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老师道:“我看这就是狐狸精,跑来害人的。今天晚上为师就废了她。”
乔宇不敢说话,喏喏而退,回来却想着小姑娘的百般好,觉得人家并不是要害自己。可自己胆子小,又不敢顶撞老师。到了晚上,心里七上八下,盼着小姑娘不要来,一夜没睡。到了第二天早晨,老师来敲他房门,手里竟然拎着一只火红尾巴的垂死狐狸。
老师说:“你看你看,这就是晚上勾引你的那个家伙。”
乔宇蹲下来,摸摸那狐狸的脑袋,狐狸的眼睛已经黯淡,只是看着乔宇,好像特别委屈。
那老师说,要把狐狸皮毛做件衣服,乔宇不肯,央求半天,才把死狐狸要过来,拿到村口山坡上埋了。暗地里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小姑娘在以后的某个晚上,还会再来。
但她就是没有再来。
做官以后,乔宇派人去当地查访过,得到的消息是,当地村外,确实有一家姓胡,家里有个女儿,年龄和他说的相仿。只是后来远嫁,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丈夫是开矿挖煤的。乔宇登时明白,这是老师用的计谋,一来断了他和小姑娘的来往,二来保住了小姑娘的名节。但那毕竟是乔宇第一个女人,难以忘怀,便又派人到当时埋狐狸的地方,立了块碑,上书:“爱妻狐氏之墓”。这意思就是明志了,希望当年的小姑娘能看到,自己还是惦记她的。
结果没过多少天,当地官员就大修了狐狸坟,毕竟乔宇是名人啊,这个资源是一定要利用的。
然后呢?听说有个姓胡的女人跳了山崖,这回是真的死了。
这件事情传出去,就有人说乔宇不知道轻重。本来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过了青春结了疤,他却偏偏总去揭。最后揭得人家姑娘痛苦万状又没法说,好好地就断送了一条性命,也辜负了老师当年的一片心意。从此以后,一说起轻重来,大家都会想到乔宇。只是这样的段子,只流传在老官员中间,王守仁属于下一代,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梁储说皇上有轻重,王守仁却是不解。皇上有轻重么?信任刘瑾钱宁叫有轻重?现在还冒出一个江彬。把自己贬到贵州去就不提了,现在捉了宁王又要放,还无缘无故玩失踪,无论如何也与轻重沾不上边啊。
正在那里瞎想,梁储又说:“王兵部啊,听说你还在查唐伯虎啦?”
王守仁听梁储突然提唐伯虎,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起,唐伯虎可是梁储的弟子。
梁储接着说:“我在苏州有个好朋友,叫做沈周,系他写信来跟我讲的。”
王守仁回过神来,赶紧说:“是是,这个人曾经和宁逆有过干系,我这次去苏州,顺便查问了一下,肃清宁逆余党么。但看起来,这个唐伯虎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梁储点点头:“没有就好。我看也系没有。介个人我了解啦,系我点的解元嘛,也算系我的学生。才华系有地,几系他太性情,不系一个当官的料。他被宁逆胁迫去南昌的习候,我也系在苏州的啦,还特意和我谈过他滴想法。系老夫告诉他不要学李白和骆宾王,还告诉他一个‘快’字,一个‘慢’字。所以,他的本心老夫系明白的啦。”接着就把当年宁王苦逼唐伯虎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最后梁储说:“他肯定没有给宁逆出个主意的啦,要系他出过,你不会两个多月才解决宁逆,估计两三天就解决的啦。”
王守仁笑了,知道这是梁储在给唐伯虎说情。老梁是现在的朝廷首辅,开口为唐伯虎讲情,这个面子是无论如何要给的,便连连答应,说:“是,在下正在等南昌的行文,行文一到,就马上告诉苏州府,唐伯虎就没有事情了。”
梁储这才点点头,道:“那好。你们新老两位兵部都在,就此商量如何在南京布置一下,要保护皇上的安全,又要显得龙威浩荡。”
乔宇道:“我已经会同应天府,派人出去,挨家挨户,搜寻可疑人等,凡在南京没有亲属的,做买卖的,打零工的,无业的,以及各色闲杂人等,都集中起来,三日内离开南京。街道洒扫,五天后居民不得出门,只有在指定时刻,才能上街买卖。秦淮河边,烟花柳巷,三日后便不得营业,但必须张灯结彩,显我江南繁华。另有兵丁,日夜巡逻,每个地方,每隔半个时辰,就有兵丁经过。城门只许出不许进,安排些车马船只,加速送出城的人去安徽浙江等地。到了晚间城门关闭,除非有应天府以上正式行文的,不可出入。”
梁储满意地点点头,说:“介个就好,介个就好,看来老乔已经安排得很妥当了的啦。不过还系得加一条啊,在皇上来南京之习,一律不得动土建屋,也不能拆房几。百姓可以办嫁娶,须得到应天府备案,不可以办丧葬的啦。”
乔宇连连点头:“梁大人想得周到。”
王守仁在旁边直皱眉头,那按这样一个做法,南京老百姓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只是这话他也没法说,也不敢说,只有在旁边听着的份儿。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会,乔宇便带着梁储和王守仁,一起去应天府,一方面是见过各路官员大佬,另一方面是安排迎驾,当然,还得先把驾找到。这皇上到底去哪儿了?
苏州城卖画的老胡早晨刚开店,就见一个长脸高个小胡子的家伙遛遛达达走了进来,随手拿起个双腿的叆叇戴在鼻梁上,东张西望,问旁边跟着的伙计:“小江,这个还行吗?”
那伙计长得五大三粗,十分魁梧,脑门上有块疤。见主人问,连忙笑道:“老爷,这玩意儿叫叆叇,你戴着别提有多精神了。”
老胡眼多贼啊,一下就看出这个人不一般,从口气动作和打扮上来说,估计是个家财万贯的主儿,赶紧招呼:“这位先生,想必是看书多的吧?一看你就是有学问的人。需要这个,这个看书省力气。”
小胡子嘿嘿乐,说:“老板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