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桃花庵主人卷四我也不登天子船》(4)
第一百一回逼行
唐伯虎道:“这第一件,就是得我和九娘成亲,真成了亲了,才能去南昌。” 季安国面露难色:“这个么,时间上太长了吧?一成亲,一个月过去了,一个月才去,宁王会怪罪的啊。”
唐伯虎道:“你不是跟宁王说了么?我在娶亲。要是不成亲就去,那宁王问起来,万一说漏嘴了,不是也要怪罪?再说,这夜长梦多的,要是不成亲,出了什么意外,那连我都要恨你和宁王一辈子,又怎么向宁王效力?”
季安国嘿嘿笑了,道:“好好,这条依得。我就在苏州,陪着你成亲好了。”
唐伯虎看了老季一眼,心说,成亲有陪的么?又道:“这第二条,要去南昌,我一个人去,不能挟带九娘。她看家。”
季安国又是一愣,说:“不带九娘?你们新婚啊,把她一个放在苏州守空房,不寂寞吗?”
其实按宁王的吩咐,也是不管好歹,唐伯虎来了就行。九娘只是要挟唐伯虎的棋子。既然唐伯虎都答应去了,九娘去不去的无所谓。但季安国这不是想把事儿办得更稳妥、功劳更大么,要是家眷在南昌,那唐伯虎就会死心塌地。
唐伯虎说:“老季,我那么大一个园子,需要有人操持。再说,我还有个过继的儿子,也得要管教啊。最重要的,我听说南昌佳丽如云啊。”他低声问:“你听说过去赴盛宴,还自己从家带饭的么?”
季安国哈哈大笑起来,说:“果然风流才子。好好,这条依得。”
唐伯虎看着季安国道:“老季,你笑点可真低。”
季安国笑了一会,好不容易止住,又问:“那这第三条呢?”
唐伯虎道:“这次去南昌,并不是说去了就不回来了。我要是觉得心情郁闷,想念九娘什么的,我得随时能回来。我想回来了,就得放我回来。”
季安国道:“这个没问题。宁王从来不强人所难,你愿意呆就呆,愿意回就回。”
唐伯虎心中冷笑,想,这还不强人所难啊?
这条为什么季安国答应得如此痛快呢?他心里有算盘。因为只要唐伯虎一到南昌,那就由不得他了,想走没那么容易。唐伯虎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很傻很天真。他还以为,唐伯虎要提待遇呢。
季安国又问:“唐兄啊,你怎么不问问,宁王给你多少钱?”
唐伯虎道:“老季,你还不明白?钱对我没有用。多少钱能换回自由自在的时光?既然宁王执意要请,那么我去一趟,给你老季交差。至于荣华富贵,我是不想的,我根本没那需求。”
季安国连连点头:“真名士,高风亮节。比那些削尖脑袋到处钻的人,要有风范得多。”
唐伯虎没心思听季安国恭维,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十分疲惫。季安国又说:“我知道唐兄这次买沈九娘,倾尽全力,还差着一些银两。要不要我帮唐兄把这钱交割了?”
唐伯虎道:“算了吧,还是用我自己的钱吧,我已经有安排了。我可不敢用宁王的钱,省得被别人指摘。宁王出钱帮我买瘦马,好说不好听。”
季安国看唐伯虎不想要钱,也就不勉强。唐伯虎趁势说,现在就把九娘和阿桂放了,季安国连连答应。立刻就派人去,将九娘、阿桂、唐庆等一干人等,带到馆驿安顿。唐伯虎见他放人,自然也没心思吃饭了,就要动身去馆驿。季安国劝不住,只好随他走,连说这一桌子好菜可惜了。唐伯虎哪管菜不菜的,就是想见沈九娘。出了门上车,直奔馆驿。季安国没法,就在后面跟着。
这馆驿就在扬州府衙附近,用现在的话说是招待所。唐伯虎进了门,沈九娘他们还没到。这唐伯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一会儿就到门外张望一阵。正焦急的时候,远远见一行车马过来,后面跟着唐庆和阿桂,这颗心才落到肚子里。沈九娘一下车,看到唐伯虎,也不管人多眼杂,扑到唐伯虎怀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说着说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唐伯虎安慰她说:“哪能见不到。既然上天安排我们遇到,那就是要长相守的。”
拉着沈九娘,就往后院屋里去了。后面唐庆和阿桂跟着,也是泪水涟涟的。到了屋子门口,唐伯虎回头说:“你们两个也各寻房间安顿吧,我和小沈姐姐要说些私话。”
唐庆何等伶俐,立刻明白了,拉着阿桂,去旁边房里了。
唐伯虎带沈九娘进了屋,说:“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小沈姐姐担惊受怕。”
沈九娘擦干了泪水,死死拉着唐伯虎的手说:“惊啊怕的都不算什么,人还在就好。我刚才还想,要是你有三长两短,我就干脆碰死在墙上。”
唐伯虎赶紧捂她嘴:“什么死啊死的,不能说这个字。”
沈九娘趁势搂住唐伯虎的脖子,头放在他肩膀上,又哭了起来。
这唐伯虎哪经得住九娘这么抱啊,登时浑身燥热起来。只是心里想着,九娘必须是自己正式的老婆,还不能轻浮,又有季安国他们在外面守着,登时又没了心情,于是只是由着九娘抱,不敢造次。过了半晌,才把九娘放下,道:“小沈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这才把季安国逼迫自己去南昌、自己如何应答,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沈九娘说:“既然你已经答应去了,我就跟你去,是死是活,都在一起好了。”
唐伯虎说:“你怎么又说死啊。我跟你说,你不能去。宁王和这老季,都在拿你拴我。你要去了,岂不是把绳子交到别人手里?你好好在苏州看家,我去了,尽快找机会抽身回来就是。只是我觉得委屈了你,刚出了虎口,就要独守空房。”
沈九娘道:“我一点都没觉得委屈。你给了我家,便是天大的福分,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再苦也不觉得苦。”
两个人在这边嘀嘀咕咕地说话,隔壁唐庆却把耳朵贴在墙上,想听房。听了半晌,却不见有什么动静,还挺纳闷儿,对阿桂说:“怪了,怎么唐先生突然变成圣人了?他和小沈姐姐朝思暮想的,真住一房了,却安静了?”
后面阿桂却过来,使劲照唐庆屁股上拧了一把,说:“你呆不呆啊?只顾着听人家干什么?放着自己女人在一边。”
唐庆“啊呦”一声,道:“你下手轻点,想谋杀亲夫啊你。”再回头看阿桂,只见这小姑娘脸红红的,万般娇羞妩媚,不由得傻了。
阿桂小声说:“难道那天晚上你看够摸够亲够了?就不想再看真切些?”
这一句,就像发了圣旨一般。唐庆一把把阿桂抱到床上,胡乱扯了衣服,又咬又啃的,只恨爹娘少生了几只手,几张嘴。那阿桂,也忍不住死死搂着唐庆,“嗯嗯呀呀”地叫了起来。
里面屋子里闹得沸反盈天的,外面的房间却很安静。这季安国是打定主意把唐伯虎陪到底了,所以就在外面安稳地坐着,给宁王写信。大意是说,唐伯虎已经答应去南昌,只是新婚燕尔,要再盘桓些日子。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等,希望宁王有些耐心,云云。写完信,又觉得还差点什么,想了想,就吩咐人去后面叫唐伯虎。
唐伯虎正和九娘那里耳鬓厮磨,说不完的话,突然有人敲门,吓了一跳。心里暗叫好险,若是自己和九娘在床上,还不被人撞破?整整衣衫,开了门,却是季安国让他到前院去一趟。唐伯虎跟着过来,只见季安国笑嘻嘻地,说:“唐兄,日子好甜蜜啊。”
唐伯虎看他一副痞样,知道他满脑子想什么,却不搭下茬,只是问:“老季叫我什么事?”
“是这样。”季安国把自己写给宁王的信递给唐伯虎,“看来我是要和唐兄在江南呆一阵了,所以给宁王写了封信,让他放心。”
唐伯虎看了,问:“你写就写吧,干吗要让我看?”
季安国嘿嘿笑着说:“唐兄啊,你以为宁王那么容易就答应给一个月假啊?我得证明我是在办事,而不是在江南闲逛。所以呢,特意叫了唐兄来,你给宁王也写几句,表表心意呗。”
唐伯虎皱着眉头,推托道:“我都没见过宁王,表什么心意啊?真是要表,那我就说我不想去。”
“哎哎,唐兄别耍小孩子脾气。”季安国站起来,搂着唐伯虎的肩膀,把他按到椅子上,说,“你要真这么说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你好歹写几句,宁王看到你的字迹了,就不疑心了嘛。那你就踏实当你的新郎官了。”
唐伯虎没招了,摇着头,提着笔,磨几了一会儿,写道:
上宁王
信口吟成四韵诗,自家计较说和谁?
白头也好簪花朵,明月难将照酒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