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山雨欲来
敦煌城西北角，有一处高达四十丈的高楼，如若有人站在其上，便可以俯瞰整个敦煌城的风景。远远望去，便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特殊。
此时的高楼之中，有两人相对而坐。
一位女子神情阴冷，体态却华贵雍容，穿着一身富贵华美的宫装，她跪在桌前，股间透出的圆润将她的风情展露的淋漓尽致。
虽然这般，极其诱人却又豪不放浪，瞧上去就是一位生在鼎食之家的富贵女子。
她对面则是一位年纪天命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色蟒袍，虽然年纪比对面的大，可是精神矍铄，抬眼顾盼之际已是不怒自威，正是魏王爷魏城炎。
女子眯着眼，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睥睨终生的孤傲，即使对面坐着的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仍然未曾收敛自己那份极度张扬的气焰，她良久之后淡淡开口道：“魏城炎，敦煌城道会，可是掌教真人和圣上共同商定的，既然让你来办这事，你可是一身重担！即使咱们楼主，也仅仅是处于一个监督的作用！”
女子顿了顿，继续道：“你若是将此事办砸了，那可就对不住了！估计你头上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被对面的女子直呼其名的魏城炎浑不在意，而是淡淡笑道：“圣上不嫌弃老夫愚钝，将此重任委以我，自然不可能辜负陛下的一番美意！其中分量，自然不用仙子提醒！”
女子瞥了眼他口中的清茶，冷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
“但说无妨！”魏城炎直说道。
“这次，渔处机必须死！你不用去管我们伏妖楼用了什么手段，在何时何地用了什么人杀他！你只需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足够了！但是如果真的在你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了别怪咱们楼主无情，别看你是圣上的亲弟弟，同样视作敌寇处置！”
女子的语气可谓颇无礼节，魏城炎被如此言语讥讽和威胁，仍是笑意盈盈，淡淡道：“伏妖楼楼主？那可真是好大的官儿！伏妖楼的威名，近年来江湖之中声名远扬，几乎已经代表了道门的脸面，可是他们如此，你们也看不透？”
魏城炎眯眼道：“是不是这些年江湖没有新人扬名，你们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大门派了？各个都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了？你搞清楚了，取我项上人头的话，你们伏妖楼的楼主都不敢直言，甚至你们掌教老头儿都还要看我的面子，你要知道，我还顶着一个魏姓，当今天下，能够定我生死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当今圣上！”
听到此话，女子沉默半晌，脸色阴沉下来，良久之后才终于出言，郑重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魏王爷，希望下一次你还能够这么硬气的说话！”
魏城炎目光平静的望着女子，啐道：“你们伏妖楼的人这些年在江湖里蹦跶的欢腾，到底想干什么，我魏城炎猜不到也不想猜！你们想杀了渔处机，那就尽管去杀！虽然我确实与渔处机有些私人交情，可还未到生死之交的地步！所以……”
“所以我这次只会袖手旁观，至于你们的本事如何，能耐多大，能不能杀得掉他，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过，我可提醒你，与自己能力不符的大话还是少说为妙，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想想办法，怎么去对付渔处机的好！”
“毕竟，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角色，不然何至于你们伏妖楼拖了这么些年，还搞不定他！他可不是江河里的小鱼小虾，他可是条随时化龙的巨蛟！”
女子嗤鼻道：“偌大的天玑剑宗都已然覆灭了，他一个耄耋老人渔处机，又能掀得起什么大风大浪，不过是条过街野狗罢了！”
魏城炎猛的笑出声，而且是那种毫无顾忌的大笑，“天玑剑宗被灭了确实是真的，可是要知道他们剑宗宗主是被东海无织国天寒洞机关意外杀死的，一干长老死了几位，几乎都是与其余江湖门派纷争而亡，你倒是说一说，天玑剑宗覆灭，哪一样是你们伏妖楼的人干的？当然除了在结束之后，追捕那些余孽你们尚有余力，这之外你们都干了什么？”
魏城炎突然又笑道：“不对，还真有一件，那时阴牢关，你们伏妖楼的高层险些被天玑宗大长老一人之力尽数屠灭，可谓可歌可泣！杀他一人足够了么？”
女子骤然抬起头，鄙视魏城炎，淡淡道：“你在讥讽伏妖楼？魏城炎，你以为自己是谁呢？渔处机还是南荒无崖子？还是东海云关山？这江湖之中确有几人可以瞧不起伏妖楼，可是其中好像不包括你吧？魏城炎！”
魏城炎呵呵笑了笑，淡淡道：“你无需如此，你要知道，你我不过就是这张天地为棋盘的局中两颗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既然是在下棋，自然什么棋子都可能会被舍弃，只要最后，将帅不被灭，就可以了！”
女子脸色豁然一变，惊疑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魏城炎淡淡看向夜色之下的敦煌城，平静道：“你真当这天玑宗唯有一个人是好事？渔处机的能耐你不知道？虽然天玑剑宗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独种，可是这样一个棋盘上的帅，却是一个谁都奈何不了的帅！杀他没有那么容易！你当井在石那家伙是白死的？”
宫装女子低下头，静立良久。
楼外忽然刮起风来，天穹之下黑压压的一片，从远处荡过来沉沉的乌云，好似顷刻间便有山雨欲来的兆头。
他眼神深深望向天幕之下，感叹道：“冬雪雪冬小大寒！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女子突然仰起头看向他，问道：“渔处机在哪？”
魏城炎手指向南方，幽幽道：“就在来敦煌的路上！”
冷风一袭，裂风之中裹挟着刺骨的霜雨，黑沉沉的乌云之中终于倾盆而下一场冬雨。
黑意沉重的雨滴不断敲击在各处屋顶上、街道上、泥坑里，溅起哗啦啦的闷响，给整个敦煌城缓缓披上一层清珑淡薄的白雾。
许久未曾下过雨的敦煌，好似突然间进入到了多雨的江南梅雨季节，原本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的整座城池，在这场冬雨的洗刷之下，终于露出它本来的沧桑面目。
距离敦煌仍有千里之遥的某处山路上，一个老人搀扶起一个年轻少女，他虚手一握，便将整场冬雨隔绝在两人体外三寸，浑身未曾落下一颗雨滴。
他突然停下脚步，伸出手接住几颗晶莹的冬雨，感受到掌心里传来的沁骨凉意，“这个冬天，不太平啊！怕是很多人，都过不了这个年了！”
……
话说尉迟均那日从灵穗城破庙之中醒来，出了一些银两请人将整座庙宇重新修葺了一番，那些匠人走到后殿时还奇怪这殿中两位土地都去了何处。
尉迟均哈哈一笑，回人说怕不是被前殿的菩萨吓跑了！自此又将前殿菩萨像搬至后殿，重新修葺了一番。
临走之时，他又将祝影所化金身碎片放在菩萨像之中，唯独带走了薛老二的几粒碎片。
用他后来的话说，只希望自己这一举，能够为自己多占一些因果。
至于那尊金身被毁的菩萨能不能遭此一劫之后遇雨化龙，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此后尉迟均总在夜里赶路，白天往往找寻一些隐蔽的地点睡觉。每天除了基本的吃喝之外，便是练拳架，这之后又练剑招，虽然路途上有些疲累，倒也再遇着什么嚣张的马贼之类。
这一日，他走到一处河边，将水壶灌满了水，突然就听见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似有百十多人齐齐奔来，仿佛有多面鼓声从远处擂响。
他心中不禁暗骂道：“特娘的，老子真是劳碌的命！这一路上被诛丁和伏妖楼的人远远追着，真是麻烦！这里如此荒僻，竟还有这许多人路过！莫非是那些诛丁的人，一起找来了？”
他思衬再三，终于握剑悄悄爬上一处高坡，伸长脖子朝坡下远远望去。
顿时心惊，原来远远的就瞧见足足有好几百匹马，浩浩荡荡的聚集在河边，看样子似有好几股队伍，衣色着装不尽相同。
看着那些人穿扮非是诛丁的黑衣或者是伏妖楼的青袍，尉迟均暗自松了一口气，暗道：“特娘的，虽不是敌人，可这大西北的荒野，竟还聚集这许多人，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
他正谨慎的望着那些白马，忽然瞧见那群马群之中恰好奔出来三十余骑，向南疾驰而来，看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尉迟均心道这些人恐怕是想在这河边安心的过夜，这才遣了人四处查探，于是心里便也不慌，站起身转身走下高坡，缓缓踱着步子等着那些人骑马靠近。
马群之中一人远远瞧见尉迟均，不消片刻便呼啸而至，瞥了一眼尉迟均，便朝身边喝道：“李波李琦留下，其他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