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钟情偶遇与蛊咒重生【中】
爻吠伶说,她给乡老儿子施了蛊,很凶,是她养在身内的。我从没听过什么“蛊”,以为乡老儿子是近了我,引了天谴,爻吠伶编些话来说,不要让我那么以为。
她那么小,还不到十四岁,怎能让大男人就……天哪,皮包骨头黑漆漆一团,风吹过去颤颤的。若真是爻吠伶做的,我……都不敢看她了!
想了几天,苦叶都葬了,乡老家还没来人收他儿子的尸。
爻吠伶说,他们不敢来收。不是因为那厮杀了人、犯了禁,而是怕尸身上的蛊。申公巫臣家的蛊,带着“咒”,非申公巫臣本人不得化解,那黑漆漆干瘪的尸身,任谁动了,都会把蛊咒招致自身,虽不至于像那厮那般凄惨,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看了她写下的“咒”字,认得。
可她说,我在“中国”知道的“咒”,跟她写下的,不一样。
我到底没明白爻吠伶说的意思,只觉得她很怕人,就赶她走。
她哭着走了。不几天,又跟着他回来了。还带着个水灵灵、媚眼有点儿像苦叶小时候的女孩。
他告诉我:之前事情,罪在乡老家,楚王顾念旧功,不发落,让谨慎供养我。爻吠伶是他蛊咒传人,我的病,就是靠着蛊咒在疗。这新来的女孩,代替苦叶。
我认了。
不知为何,他说的,我都认,不疑、不驳。
新来的女孩,我就叫她“苦叶”,她应了,大礼伏拜,哭个不停。
这里有些,比如:女孩子们被我随意起了死去人的名字,动辄就是“送”给我,而她们还竟很觉荣幸;再比如:蛊咒、能杀人的蛊咒……也许,在21世纪的人看来、听来,很是古怪、不可理喻。可那时就是那样。
蛊咒怎么回事情,说来话长;老实讲,直到21世纪的今天,我自己也不能完全说清。
女孩子们的名字、归属,比较好解释——那时,两千六百多年前,世上所有人,都有等级。那些女孩子,按今天说法,属于奴隶,没有人权,或者说不算“人”,遇不见体恤的主人,会活得很悲惨、很苦楚。
别说她们,就是我,说起来也是“贵夫人”,活得又何尝不凄凉、不痛苦。
我活神一样呆在只最初见过一次还因为行礼没看清真容的乡老家的别院,让三个丫头伺候着。一晃好几年。
好几年里,他差不多个把月来拜望一回,遇有出使之类的差事,空得久些。每次来,都带很多东西——织锦、干肉、鲜果、珠宝饰物,还有稀奇古怪的药。每次来,都跪得老远跟我说话,声大得旁边几个丫头都听得真切。只要天色将暗,任怎么留,都执意要走。
后来我也不留了,还说不用总来。
说不用总来时,他还没说话,爻吠伶就抢口说,不来想得慌。
我们,我跟他,都登时没了言语,谁也不敢看谁,哪怕隔的老远。
那些年里,爻吠伶按他教的,给我施“蛊咒”——喝稀奇古怪的东西、坐井沿、泡很烫很烫的汤、关在四壁画着好怕人的鬼怪的黑屋子里熏怪异的香、跟强壮得吓人的蒙面汉子交媾,还有——我最感怪异的——跟爻吠伶像男女行事那般厮磨。
不知我俩谁侵染了谁,都不见身体变老。
渐渐地,我什么都不想吃了,只吃一种苦苦的怪东西,便不觉肚饿。
直到有一天,深夜里,他突然来了,先是让人带走一见他来忽然就委顿了的爻吠伶,然后跟我说——回郑国。
那时,芈侣王已不在,是新的楚王。
我什么都没问,由他送去郑国。
少时狠狠欺负了我还差点儿杀了我的哥哥,已经很苍老,恭恭敬敬、偷偷摸摸地,迎在都邑城门外,把我安顿去了城外郊野一座别院。从头到尾没跟我说一个字。
很后来了,才知道,那时,楚国出了事故。史书应该记了的,但是不是就对,不敢说。
我住在那座别院里,跟新的、还年轻的苦叶和筝过活,好像回到了在陈国的时候。只不过没了骚扰,也没了那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徵舒。
一切奉养,都是郑国担。
我不知他是怎么跟我那国君哥哥说的。
我想见他,想传话让他来看我,可没有办法,做不成、见不到。
我想着,等见到他,就问有没有办法让徵舒活过来,拿什么换我都愿意。
这样子过了大半年,一天夜里,爻吠伶突然来了。一个人,风尘仆仆、鬼鬼祟祟。
我们,我跟爻吠伶,疯了般摩挲,像彼此渴望了很久。
我们都哭了。抱在一起、泣泣地哭,怕惊到那两个。
爻吠伶说,她学了些新本事来,巴望能彻底治好我的病,再不疼痛,让我跟她学。
我实在也是没旁的可做,就跟她学起来。不知不觉,就入定了。
她说,教给我的,是“驭蛊”之“咒”。
果然不同——我知道的“咒”,是用嘴念叨的。可这个驭蛊之咒,不用出声,只是吃喝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去做稀奇古怪的事。
比如:把成堆的毒虫溶在什么汤里面喝下去,然后去到滚开的汤水里浸泡,死去活来过后,光着身子从高处往下跳,摔得上吐下泻、七窍流血,再跳进深深的、冷得刺骨的井里泡,泡到僵麻,再让她放在榻上摩挲到油尽灯枯……
这样的日子,昏天黑地,没了岁月。
大概也是几个寒暑吧,眼见着筝和苦叶出落成了大姑娘。
到我近乎要忘记他模样的时候,他来了。
在一个深沉的暗夜里。
他老了许多,但还是挺精神。
三乘车,蒙得黑漆漆的,一个里面装满了简册,另两个铺垫得妥当,邀人乘坐的样子。
这就是后世史书上讲的“楚申公巫臣使郑,诱夏姬以亡”,说他趁着出使郑国,诱拐了我一起逃亡,背叛了楚国。还说,他是被我的美色妖惑了,连家小亲眷都不顾,以至于满门被诛杀,为他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