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祸国之殇
关于古书《化外女鉴》中说“芷儿祸国”的段落,大致意思,跟经典史籍上的记述差不多,说乳名“芷儿”的“夏姬”,淫荡无比,招致陈国权贵为一亲她的芳泽闹到争风吃醋、刀兵相见,甚至召来国君“临幸”;她儿子夏徵舒不堪其辱,盛怒之下砍杀了国君,成“弑君”大罪,招致相邻的强大楚国大兵讨伐,致陈国被全境侵占……在那全书中篇幅最长、内容最丰富的“芷兒鑒第拾壹”中,这段事情,却只是占了很小一部分;而且,大篆体字涂改的内容也只是寥寥、铮铮的四个字——谬也。苦哉。
对此,姬汀香给高璟的解释是:事涉国之巨变,其或未敢多言;实情凄乱错综,落笔心碎难持。
按她作为第一当事人的说法,那所谓“祸国之殇”的一段,是这样的——
首先,虽然她为缓解病痛,在性的方面非常“开放”,“经过”了无数男人,但应该并未出现为她而动刀兵的情况;至少,她可以肯定,在她的家门口,从未见过,也从没谁跟她讲过在别的地方发生过那种情况。
其次,夏徵舒长大、任职后,特别是在她动议要让其认回生母筝之后,那种“接待”,就变得很有节制——她宁可忍受病痛,也不想让长大了的孩子太觉尴尬。至少,她把握着一个宗旨——得到孩子要来问安的消息,当天、次日、再次日,都“谢客”。
可是,万没想到,国君会来。
国君是无法谢拒的!
带国君来的,是朝中很得势的两个卿大夫,一个叫孔宁,一个叫仪行父。
这俩人,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但并不算多“亲近”。
她曾经不见过一件小衣和一幅连“衣服”都不能算的抹胸,只当是筝和苦叶洗涤时弄坏或遗失了,没当回事儿,哪知竟是被这俩家伙偷了去!
这两个没正形儿的,居然在朝堂上大谈跟她如何如何亲近,更无状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偷来的她的小衣和抹胸比比划划,让国君看见。
更想不到的是,国君不仅没申斥他们的无状,反而饶有兴致地跟他们聊起了她;而后还竟就让这俩带着“来访”!
前一天,夏徵舒差人来报说次日要来问安。她想就此机会,跟孩子把生母的事讲了,回话让孩子回家吃饭,有要紧事情告诉。
那时,通常每天都只吃两顿饭,分别是在早晨和下午。下午这顿,比较正规;如果要喝酒,肯定是在这顿。按《周礼》,天色变暗就不能饮酒,所以,要喝酒的话,下午这顿饭还要提早点儿开。
她照着孩子回来、说透身世大事的意思,让筝和苦叶准备酒饭。哪知备到差不多的时候,孔宁、仪行父这俩货,竟带着国君来了!
她不敢逐客,只好穿戴整齐地招待,暗地里让对陈国礼仪不那么通悉的苦叶赶去给夏徵舒传话,说她改主意了,让改日再来问安。
苦叶不仅对陈国侍奉国君的礼仪不熟,对跑去报信的道路也不够熟悉,走岔,又急叉叉往回,紧跟着夏徵舒赶回来,却为时已晚。
夏徵舒进门时,国君刚闪出淫邪放荡。她虽然着装隆重,却也掩不住当场的气氛。
因为之前说让夏徵舒回来吃饭是有要紧事要告诉,而夏徵舒看到的却是母亲跟国君和两个卿大夫打情骂俏地喝酒,还当场让三个男人嬉耍,比着要她说夏徵舒长得更像他们三人谁。
十五岁的夏徵舒难堪其辱,不容分说,当场斥责她淫荡、无状、不配为人母;还说她以身侍奉国君,日后更加富贵,不敢攀附。她无言以对。国君却大发雷霆,当即发话,褫夺封邑、撤销职务。夏徵舒年少气盛,要动粗,被她严厉斥责,赶出家门。
她从没对孩子那么严厉过。
确切说,从小到大,她都没对夏徵舒说过一句重话。
夏徵舒含怒而去后,她百般讨好国君,希望收回成命,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最后,国君松了口。当然,是有条件的。
她、苦叶、筝,还有那三个不要脸的男人,都没想到,夏徵舒竟会在入夜后返回!
夏徵舒真的是气急了,打算彻底跟她决裂,想要回来取走父亲几件遗物,从此远走天涯。哪知,回来一头撞上一直认作母亲的她,跟三个男人“滚床单”。
血气方刚、满心屈辱、力大无穷的夏徵舒,再也压抑不住屈辱的愤怒,拔剑发难,扑向淫乱的床榻,“无差别”一通乱砍。
血光、惨呼、惊叫……
她、苦叶,还有国君,吓得完全动不了。
孔宁和仪行父第一时间把她推向夏徵舒的剑锋。
筝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用身体护住了她。
完全失控的夏徵舒,一剑挥去,砍断了筝的脊梁骨!
同样的一剑,紧后扫到居然想往筝身下钻、以求自保的国君的勃颈。
她眼睁睁看着,国君的血,喷成红色的雾,国君的人,捂着伤口在榻上转着圈痉挛。
她真切切感到,伏在身上的筝,痛苦抽搐着,仍死死压着她,不住地冲她摇头。
夏徵舒追着孔宁仪行父打。
国君已经停止了痉挛。
筝大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软下来,一翻身间,不知腔子里的什么物件,和着瓢泼般的血,从尺长的伤口冲出来,霎时流了满榻!
她只觉筝有出气,不觉有进气,见眼珠还转,就撕心裂肺地喊夏徵舒,喊他来给生身母亲磕个头。
夏徵舒被这嘶喊震住,稍一楞神,孔宁仪行父被伤而逃。
夏徵舒不敢相信,筝居然是自己的生母。
他到底还是没赶得及——跑到筝面前跪倒时,筝已合上眼皮,再无生息。
她抄起夏徵舒丢下的染血的剑,要自刎,被苦叶死死拦下。
她倾尽所有,让夏徵舒连夜逃亡,永不回来。
夏徵舒恨她、怨她,执意不听,砍了国君的头,提着去宫廷认罪。
她急忙正装跟了去,说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承担所有惩罚。
虽只有三十多岁却因苦难和屈辱几乎看破人世的她,利用君家谋位的心理和自己在卿大夫中的暧昧影响力,争取到了夏徵舒“拘押待决”。进而诱导君家把追究的矛头指向孔宁、仪行父,甚至差不多“谈成”只要逃亡不知去向的孔宁、仪行父“到案”,夏徵舒即得赦免。
哪知,孔宁、仪行父逃到了楚国,搬来了楚国大兵。
当时的楚王芈侣,正怀着侵吞周边小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