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麻涩的苦根

邱子方比约定的18:00碰面时间，整整晚到了一小时。虽然江海市市区下班晚高峰交通拥堵很可怕，可再怎么绕最远路径也不过十二三公里的路途，堵车堵出去整一小时，还是有点儿不可思议。

等的时候，姬汀香几次要先上菜，都让高璟拦住了，说再等等，也许下一分钟，邱老师就出现了。

高璟委实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下一分钟”。肚子抑制不住地发出响动的时候，有点儿后悔之前一次次的客气。

姬汀香听见他肚子响，慈母对宠爱幼子般嗔怪：“看，可不是饿着了，叫你先吃点儿……”说罢，不由分说按呼叫器，叫来服务生，让上“甲套菜”。

这回，高璟没推辞，还问：“什么叫——甲套菜？”

姬汀香抿嘴一笑，说：“就是给你点的一套菜式。”

“给我？”

“上来就知道了。是我猜你可能比较喜欢的。猜错了就告诉我，再换，不用客气。”

高璟有点儿惊——我比较喜欢的？你猜？嘴上说：“我都不大清楚自己喜欢什么。”

姬汀香没理会。

那之前，他们聊到高璟及其事务所吃老全“挂落儿”的事儿。

本来，姬汀香问的是老全，可高璟没什么可告诉的，就直说他没想打听，一时间也不知该找谁打听；所以现在，除了“现象”和他本人“配合调查”的见闻，其他一概不知。

听他这么说，姬汀香有点儿淡然地甩出一句——“还挺世故的。”然后马上又调整成端正对着高璟，嬉笑般说：“只怕是，就算再怎么老道，也保不得毫发无伤吧……”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高璟及其小贝壳的“灾难”。

刚说没两句，“甲套菜”上来了。

高璟一看，先是一惊，继而释然，继而再惊。

先一惊的是，最先上来的，真还就是他比较喜欢的偏北方风格的菜品。

接着释然的是，三道上过，马上发现，这是典型的“中菜西吃”，按人单供；这让他觉得，没等邱子方，似乎不那么不好意思了。

再接着的一惊是，第五道和第六道，竟是他暗地里“有念想”而因为时间紧、价格贵、季节性等原因，一直没得机会品尝的。

按说，作为自认为难脱俗套的“凡人”，能有机会不申请就有人请吃“有念想”的昂贵菜肴，应该惊喜。可高璟却没感觉到“喜”，满心都是“惊”。

因为，虽然他惦记吃这两道菜，可跟谁都没说过。

至少，他不记得跟谁说过。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猜——她怎么猜到的？！

他就挂着惊喜表情，对催促他快吃别饿坏了，并说不够吃再点的姬汀香，发出了这个疑问——“您怎么猜这么准啊！”

“我会相面啊。”姬汀香嬉笑般应答道，再次打手势示意他进餐。

“不用管我。”她说着，示意端来第七道菜的服务生把桌上的洋酒启瓶，从宽大袖口里摸出个半个巴掌大的绸布扎口小袋，把里面香烟大小、黑黝黝像什么晒干的干菜那样的东西，倒了七八条在面前骨碟里，很宝贝地收好绸布袋，擎起一棵那不明物体，放进嘴里。

她知道，高璟在注视她，也在注视她吃的东西，很随意地冲高璟笑笑。

高璟马上收回关注，闷头美滋滋吃他的“甲套菜”，不时短促赞叹。

的确非常可口！

不光因为这会儿比较饿，更也是真切地美味。

高璟留了一线目光在姬汀香那边，发现她只吃了一根那种东西，倒出来的其余，都还在骨碟里。

服务生给他们斟上洋酒离开后，高璟举杯感谢美食款待，顺着茬儿问：“香姐干嘛不吃点儿别的？”

他记得，在山谷洞穴里，也见她吃过这种香烟大小、黑黝黝好像干菜的东西。

姬汀香擎起一棵那个东西，冲高璟扬了扬说：“减肥啊。”

“嘿！”高璟发出意味含混而复杂的这一声，马上咕咚喝一大口酒。

姬汀香把手里东西放回骨碟道：“不开玩笑了，跟你，实话实说。”

高璟马上警醒，但表面上极力装做憨憨的，说声“哎”。

姬汀香说：“我身体有毛病，什么别的东西都不能吃。就是这个……也得少吃。”

“有毛病？”高璟放下杯筷，扭身正对她，很认真地看过去，谨慎地问：“是……病症？还是……与众不同？”

姬汀香稍怔怔，垂下眼，像在避开高璟的目光。俄顷，喃喃道：“都是吧。”

“这叫什么？”高璟居然欠起身，连人带椅子，大幅度挪近，专注盯着姬汀香骨碟里的东西。“我是问，这个，有名字么？”

姬汀香还是不看他，把骨碟轻轻推近到他跟前，嘤嘤道：“山野粗物，哪有什么名字。我只叫它苦根。”

“我能尝尝吗？”高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一问惊了一下。

姬汀香倒像料着了似的，又把骨碟向他推了推。“不顾美味佳肴，偏要吃这个，随便你！”

高璟二话没说，拿起一个“苦根”送进嘴里。

什么味儿都没有，像吃进了干木头。

咬碎、咀嚼，哇——

一种又麻又涩的感触，顷刻占满整个口腔，马上又扩张到鼻腔、食道、气管，甚至，那麻酥酥的感觉，似乎都钻进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