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综合测试
小薛并没意识到，全卫国给她打50分，又给出语焉不详的“金蝉脱壳”四个字提示，然后又让他“使劲睡一觉”，实际上，是一个抗压能力和领悟力的“综合测试”。跟绝大多数具有挑战性的工作类似，刑警的刑事侦查工作，必须要承受压力。
不同的是，刑警的压力，不仅尤其大，而且很多时候都不可测量，甚至不可预见。
据说，国际刑警组织，曾针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众多缔约国，做过有关刑警精神压力的“典型性取样调查”，并以调查结果推论：超过99%的刑警都会有“压力恐惧”倾向；从事刑侦一线工作三到五年，罹患焦虑性精神疾病的概率，相当于普通人群平均值的十倍！
这些数据，虽未必多准确，但所反映的趋势，应该大差不差。
做刑警，压力大，没有足够的抗压能力，既干不长久，也更不会干得多出色。
小薛对刑警工作有高涨的热情和浓厚的兴趣，且具有同龄人中可遇不可求的敬业精神。这些，全卫国都看在眼里。凭心而论，他想带带这个小姑娘，所以才要测试她的抗压能力。
如果不行，就该及时引导她“改变”梦想。
如果测试表明，她抗压能力可以，才谈得到“其他”和“以后”。
勤奋、敬业、抗压，作为刑警的一般质素，差不多可以了。但想成为破案率高的刑警，乃至“神探”，还必须要有“悟性”或说“领悟力”。
老全见过太多要什么有什么、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刑警，很勤勉、很努力，但就是悟性不够，因而最多也只能止步于“优秀”，而与“卓越”、“杰出”无缘。
这些人里，就包括他的好徒弟、小薛的顶头上司柏强；也包括把张晓清事件拜托给他的那位小老弟；甚至，还包括他的师父、江艳艳的父亲江志龙。
“悟性这玩意儿，一分天生，百分努力。”
这话是高璟说的。
他虽没细问，但能琢磨出，跟“99%努力加1%天分”的名言不同，高璟那话里，蕴含的不是加法，而是乘法——一分天生，百分努力。如果那天生的一分没有，是零，哪怕百分、千分、万分的努力，结果也都是零！
多多少少，在刑侦工作“悟性”的这个狭义方面，他认同高璟的话及其“乘法”。
算上柏强，他收过六个徒弟，两个半途改了行，两个已经牺牲；真正算得上有悟性的那个，三年前被部里抽调去执行特殊任务，至今没音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有柏强。
柏强很强干，但观察多年，他也没看出什么悟性。
那应该就是没有了。
有的话，比如高璟，不用多长时间、多少实践印证，见几次面、经历一宗案子，就显现无疑。
有悟性的人，不止刑侦行当，在任何领域，都是可遇不可求。
所以，尽管，因为性别问题，他骨子里更希望年轻的小薛，能像所有幸运的女人那样，在未来拥有平安和幸福，但仍禁不住想要看看她的悟性。
于是，就借助张晓清自伤这个“边缘”事件，就着乔楚来电及相关分析，用50分和“金蝉脱壳”，外加“使劲睡一觉”，信手拈来地，给小姑娘出了道“综合测试”题。
小薛的敬业，没什么可测试的，老全可以给打至少95分。
如此敬业的小薛，面对50分和乍一听绝对莫名其妙的“金蝉脱壳”，如果不能做到“使劲睡一觉”，而纠结在思虑中，说明抗压能力不够。
那样的话，就便能有所领悟、改写了50分，也属于“不可教”。
因为，脆弱，是刑侦工作的死敌。哪怕是天才，如果抗压能力不够，都不适合走这条路。
甚至，某种意义上，脆弱者，越是天才，越不适合当一名刑警。
出完题，望着小薛奔宿舍楼去的身影，老全无端地觉得，小姑娘的脚步，有点儿沉重、疲沓。
他不无自责地拍了拍脑门，觉得是自己想挖掘好苗子的“私心”，给了小薛压力。
看着小薛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门里，老全竟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
此时此刻，他最该去的地方，是住所，最需要的，是休息；但他最想要的，是迅速理出张晓清自伤事件的头绪，最想去的地方，是高璟的“小贝壳特别事务咨询中心”。
但显然，现在这钟点儿，不是时候。别说登门造访，就是打去个电话，都很失礼。
不知不觉地，他摸出手机，按出了儿子留给他的“单线联系”号码。
那是个欧洲的手机号，具体哪国，他分不清。
当年，妻子带儿子离开他之后，调换了工作；不久，工作中结识一位德国来华专家。他得到的她的最近消息，是大约五年前来自欧洲某个他看不懂也没去细查的地方的明信片，是她的笔迹，说德国专家对他们母子很好，希望他不要一味忙工作，适时重新开始生活。毕竟，案子不能陪他一辈子。作为共同生活十多年的结发伴侣，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过得好……
将近两年前，他突然接到儿子电话，说在英国读书，没提妈妈和那个德国专家；说觉得老爸的工作很酷，让记下这个号码，以后单线联系……他还没来得及问问孩子他妈的情况，儿子就挂断了。
那之后，每逢节日，儿子都用那个号码发来短信，提醒又到了什么节，让记住办理过的“酷”的案子，将来有时间了，一个个讲给他听……
都是短信，没再通过话。
所有短信，都一个字没提到妈妈……
盯着那个号码，手指悬在呼出键上，老全陷入迟疑。
他就那么迟疑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手机铃响，他猛醒，下意识攥紧几乎要脱手滑落的手机，擎近看，是小薛，距刚刚分开大约一个半小时。
“喂？”他接通，飞速扫视黑洞洞的宿舍楼。
“全叔，看到你还没走。想提醒，睡车里，一定开一点点窗户，不然会一氧化碳中毒。”
“你看得见我？”
“当然。”
话语刚落，老全看见宿舍楼一扇朝向街道的窗户，亮出灯光，一个俏丽身影，出现在窗口，冲外面挥手，显得很调皮。
“还没睡？”
“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