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往事如割
月光下，国子监墨子学院的竹林深处，流云风与墨爱两人立于剑冢残剑柄上，一动不动。两人身后，风吹竹影叶如匕。
剑意起，剑气飞。
上千残剑从剑冢拔地而起，在空中如兵阵对垒，交击之中，隐约形成一曲兵击之曲。
剑锈剥落，化为星火和冰棱，散落在竹林之中，如冰与火一般绚烂。
最终，剑归冢，风平剑息，月光如洒，剑冢之中残剑，已不再是锈迹斑驳，变得寒光雪亮。
墨爱看着衣袂飘扬的流云风，眼中带着惊讶：“想当年，天志也曾解开过礼义二重禁制，却没有你这般轻松，更没有这样的修为提升，莫非你已找到克制禁制反噬的方法了？”
流云风并无隐瞒，将自己从卖炭老翁那得来的木炭可吸收二重禁制炎息，再加上与无常书生交手时所悟阴阳妙境结合一起，将两重禁制一寒一炎两息反噬融合在一起所作的尝试说了。
墨爱听完，脸露欣慰，捋须而笑：“没想到你竟因祸得福，若无反噬影响，以你如今的修为，你父亲就算真的要杀你，你也已有一逃的能力，栖凤若泉下有知，见你有此悟性资质，也该放心了。”
说着，伸手一指，数道剑气闪过，竹林之中，一节翠竹应声而断，削口如镜，一时之间，酒香四溢。
竹杯飘至流云风面前。
但见竹节之中，琥珀色的酒水，如宝石一般，酒香之中，隐约还有数种珍稀药材，显然并非一般状元红。
“这杯酒我酿了十年，本是给你冲击义字禁准备的，如今你已完美破解了两重禁制，这酒便当是贺你夺得状元的高升酒吧。”
流云风闻言，才知早在十年前，墨爱就已在默默地在他身边守护，心中感动，伸手取过竹杯，仰头一饮而尽。
只觉醇香浓厚，药劲十足，暖暖如阳，渗入四肢百窍，脑海之中，那两头交缠在一起的冰火双龙，都因这股药力壮大一倍有余，更显神威，冰火双龙在脑海之中翻腾，掀起涛天的巨浪，不断地扩充着脑域。
他早已从炎狐族圣姑的思感异术中得知脑域的存在，脑域的大小和深度，代表了一个人资质和潜力。
墨爱这一杯酒之中，隐隐含有当初胖厨子烹饪知音凤雉时所加的药材。
那时他年纪尚小，并不知这些药材是什么，后来从炎狐村熔井中得到补天丹之后，才知当年胖厨子是用知音凤雉加上各种珍贵药材熬制了一锅补天药膳，效果虽不如真正的补天丹，但也正是因为这锅补天药膳，才有他今日的资质悟性。
如今这杯状元酒中，也散发着相似的味道。
他能想象墨爱为了准备这些药材，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才收集齐备，酿制这一杯状元酒。
这样的师恩，除了母亲和兄长，世间再无第三人能比，想到这时，心中涌动着热流，朝墨爱深深一躬。
墨爱笑说：“总算没有辜负天志所托，你如今已成顶天立地的状元郎，再无人敢轻辱。”
“当年兄长之事，还望老师一并告知。”
墨爱叹了一口气，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我还隐约记得，那年天志六岁，你父亲对他施加了封天禁制……”
流云风浑身一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那个在母亲坟前流下忏悔泪的流云孝为何对自己庶子下如此狠手。
墨爱缓缓说道：“天志资质是我平生所仅见，年经虽小，却远比同龄人要聪明伶俐数倍，儒门嫡庶之别，向来等级森严，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你父亲要在他这么小的年纪施加禁制的原因吧，天志并非甘愿认命屈服之人，为冲击封天禁制，不顾儒门严规，瞒着栖凤，深夜敲我学院大门……”
“这个小鬼头，隐瞒了自己身份，自称林天志，拍了我一通拙劣的马屁之后，倒头便要拜我为师，我见他年纪小小，聪明可爱，对墨门经义竟比一般墨门弟子还要烂熟，当时惊为天人，见才心喜，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当时若知他是栖凤之子，他便是敲烂我学院的大门，我也是断不会收他的……”
“他十二岁时，终于凭着墨门非命剑意冲破了两重礼字禁，在会试中力压你长兄流云耀，夺得解元，却也因此受禁制反噬之害，性命垂危，那时我才知，他身中剧毒，怕栖凤担忧，已苦苦支撑数年，从未跟人提起过。”
流云风深知封天禁制的反噬对人体的伤害之重，即使有乔羞玉教他修炼纯阳炼体术减轻了大部分的寒气反噬，他也还是经常被反噬寒气所伤，流云登并未修炼纯阳炼体术，可想而知，当禁制寒气反噬，又有蚀骨散之痛，那需要何等的意志和信念，才能坚持下去，简直无法想象。
“栖凤得知我暗中助他冲击封天禁制，对我非常生气，从此与我断绝了来往，并让我远离你们兄弟二人，我也严守对她的承诺。”
墨爱虽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当年往事，流云风却从中感受到了母亲当时的愤怒悲痛和墨爱的无奈懊悔。
“从那之后，你母亲带他离开了京城，四处寻医问药。”
墨爱说到这时，流云风想起那年母亲和兄长无故离他而去，那时他还以为母亲嫌他不如兄长聪明，弃他而去，缠着老奴林叔带他去找母亲哥哥，每日读完母亲布置下的经义典籍之后，便趴在门槛上，呆望着门外，盼着能看见母亲和兄长的身影从远处走来，直到日落月升，趴在门槛上睡过去。
如今想来，那时的母亲和兄长正在经历着最煎熬的日子。
墨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两年后的一天夜里，天志突然出现在学院中，跪地恳求我保护栖凤和你周全，让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手相助，我不明所以，却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详之意……”
“果然没过多久，我便听到国子监天钟被撞响了八次，赶到时，撞天钟周围已布满了大内高手，儒门的禁制掩盖了天钟下发生的一切，我看见流云孝和圣上进入了禁制中，想起天志所托，只能强忍冲动，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