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谁泄露了消息
第91章谁泄露了消息
谈竞随便找了间空教室，问楼管借钥匙将那男生锁了进去。他对裘老师知之甚少，以至眼下压根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人，只能先赶回图书馆看他有没有回来。然而那辆书车正停在他走时的位置，办公桌后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谈竞在原地转了一圈，像困兽一样生出手足无措之感。他从惶急的情绪中生出些许暴怒来，恨不得立刻将隐身的绵谷晋夫从人群中抓出来，然后扇他几百个耳光——怎么会有人这么善于隐藏？滨海只是一弹丸之地，他竟然能在这弹丸之地中将自己完全遁形。
现实没有给他抱怨的时间，谈竞低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被锁在空教室里的那个男生，如果他真的受雇于绵谷晋夫，那么他必然会将今天的遭遇告知于他的雇主。
这可能是他距离绵谷晋夫最近的一次了，谈竞脑海里蓦然生出这个念头，他想要立刻召集他手下那些隶属于特高课的底层间谍们，或者是将消息告诉他的军统上线王老板，让他们死盯着这个人，或许能顺藤摸出绵谷晋夫这颗瓜。
他走出滨海大学的校门，还没来得及扬手叫一辆黄包车，迎面便遇上一队警察署的人，几乎是在他看到那人的同一时间，对方也自人群中看到他，随即便眼睛一亮，直直朝着他走了过来：“谈课长，政保局出了点事情，领事想见您。”
政保局……谈竞心里一抽，佯装镇定地问：“什么事？”
那人回答：“刑侦科于芳菲科长遇刺了。”
谈竞尚没有做出相应的表情来回应，他便接着说：“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伤。”
刺杀失败了！谈竞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不可能，王老板的刺杀计划虽然简单，却万无一失，不可能失败。
他克制着表情，紧接着发问：“于科长现在在哪里？”
“小野秘书给安排了医院。”男人说着，催促道，“我们路上说吧，领事正在医院等着您。”
谈竞点点头，随他上了停在路口的车。他不知道为什么栖川旬要见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同于芳菲走得比较近？
但这或许也正好是个机会，可以让领事馆出动去抓捕绵谷晋夫，虽然军统上层想要将这人解决在自己手上，可眼下显然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了。
他坐在车后排淡淡发话：“派两个人出去，替我盯个人。”
谈竞向来接他的人了解于芳菲遇刺的详情，可那人只知道出了这么一件事，对具体情形也是一无所知，只说：“是小野秘书下达的命令，具体详情，您可以直接去问她。”
小野美黛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可以下床参与工作。于芳菲被安排在她住的那家医院里，谈竞赶到的时候，一整个楼层都被戒严，金贤振手下的特别行动科守在楼道里，他本人则在手术室前等着，双目赤红，坐立不安。
绵谷晋夫同于芳菲的联系是谈竞的上线告诉他的，按理说，于芳菲不应将它大肆宣扬，这应该是个机密消息。因此由绵谷晋夫出面打电话约于芳菲见面，她应该不会怀疑，这样即便是政保局查到了那通电话，咖啡馆见到的，也应该是一个外形类似通缉犯绵谷晋夫的人。
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失败？
谈竞一头雾水地走过去，金贤振看到他，猛地站了起来。谈竞有过被他突然袭击的经历，因此高度警觉，随时准备防御，但金贤振却没有对他动手，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啖骨食肉。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谈竞，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金贤振在谈竞耳边说出这句话，也是咬牙切齿的，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留下我姐。”他说，声音压得极低，那些字几乎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立刻便进到谈竞耳道中一样。他一只手握着谈竞的肩，似乎整个人都伏在谈竞身上一样，一个看起来亲密又倚靠的动作，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不要太猖狂了，谈竞，别忘了我手里握着的你的那些秘密，足够你，和你背后的人死一万次了。”
谈竞猛地抬起眼睛，刚想开口，金贤振却已经将身体撤了回去，将他所有的质问都堵在了嘴里。
金贤振还捏着他的肩，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肩骨捏碎一样：“我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伤心。”
手术室前的各色人等顿时向他投来含义各异的目光，谈竞无法反驳，只能顺着他的话返回去安慰他：“好，你也不要担心了。”
他话音刚落，小野美黛匆匆赶来，先向金贤振问了手术进程，又向谈竞鞠躬：“请您跟我来吧。”
谈竞跟着她上楼，借用了一间医生办公室。谈竞进门后，小野美黛随即将门关上反锁——栖川旬并不在里面。
“是你做的？”
谈竞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装傻。
“金贤振得到了消息，封锁了那条街，狙击手见消息泄露，铤而走险对于芳菲开枪，但因为已经失去了最佳狙击时间，所以才没有要她的命……反而赔上了自己的命。”小野美黛再一次发问，但这次却修改了问题，“是不是你们做的？”
谈竞终于点头：“是，但我想不通金贤振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小野美黛短促地笑了一下：“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计划被泄露了。”
“昨天才制定的计划，知道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谈竞道，“难道是狙击手或是计划制订者泄露的消息？”
小野美黛盯着他的眼睛：“谁制定的计划？”
谈竞摇摇头：“你知道规矩，这不是你能问的。”
小野美黛随即放弃，又道：“你怎么确定知道计划的人不超过三个？”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谈竞说完这句话，忽然住嘴——他想起今天早上他刚刚对滨海大学的图书管理员讲过这个暗杀计划，裘老师随后就失踪了。
泄露消息的是他？他在同金贤振做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于芳菲的命？
谈竞脸上露出惊恐又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个表情被小野美黛捕捉道，立刻追上来发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断然否认：“没有。”
小野美黛沉默了，她审视着谈竞的脸，看着他将那些外露的情绪一点点藏起来。
“你不愿说，是仍不信任我，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你要体谅我，”谈竞低声道，“我是军统的人。”
“我是中统特工秦广，本名胡畔。”小野美黛接上他的话，语气又急又快，“我父亲是中山先生的战友，民国的缔造者，他经由中山先生的太太大月薰女士介绍，结识了我母亲小野莉子。”
谈竞震惊地看着小野美黛，但她表情镇静，这段往事只不过是她获取信任的手段，因此讲起来丝毫不参杂其他任何，诸如感怀感伤之类的无用情绪。
“我父亲在与陈炯明作战时中弹去世，临终将我和我母亲托付给陈老总——我受他照拂长大，在中统还没有成立的时候，就已经是中统的人了。”
她说着，抬头看向谈竞：“我是中统的特工，但我更是民国的特工，不要用你那浅薄的门户之见来衡量我，谈竞，我承认我曾经在过去的任务中私心偏袒中统，但大是大非面前，我心里只有党国，没有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