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激将
第86章激将谈竞栽赃绵谷晋夫的想法获得了中统高层的首肯，他在军列上实施暗杀行动的前期准备由几个不同的单位协力完成——身份和证件是由军统南京站提供，列车到达滨海的时间是由军统滨海第四站提供，掩护他上车的人据说与他出自一站，但显然不是一个行动线——这些人员彼此掌握的信息全部有限，是为了防止其中一环被抓，受不住拷打，供出更多人，给组织造成更大损失。
现在要将这些事情全部安在绵谷晋夫一个人头上，却用了另一批人来伪造证据。谈竞一直以为他上车时拿的证件是伪造的，却没想到那其实是正品，才能使他顺利通过上车前的层层检查——因为南京军列所并没有收到中村英夫身死的确切消息，才方便他的战友利用这个空档做手脚。
在嫁祸绵谷晋夫的行动方针确定后，一份伪造的电文被悄无声息地放进南京军列所机要室里，当做寻常公文存放起来。这份发自滨海的电文，是一份用日文写成的通知，称上海军配组合将会邀请一位身在南京的日商中村英夫随军列前往上海，命令南京方面予以配合。
这份电文被送到栖川旬案头的时候，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查出了电报源头，发件的电报机来自一家位于滨海的日本商行，这家小规模的商行贩售的货物以石川县金泽市为主——那正是藤井寿的家乡。
电文用的是滨海特务机关的明码，电文上标注的收件时间是在军列发车的三天前，但技术上却无法查询发件时间。那家日本商行的老板被请到领事馆，但他并不知道这封电报是什么时候发的——因为商行同时还提供发电报的业务，所以几乎是每天都会有中日各国形形色色的客人前来借用电报机。
栖川旬乔装成普通客人，亲自去拜访了那家商户，她向那位老板描述了一个中年人的形象，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双眼皮，眼角下垂，鼻梁高挺，戴一副眼镜。她没有敢说更多，因为多年不见，她不敢确定绵谷晋夫是否已经改变了脸上的面部特征——例如胡子，发型这一类可以随意改变的东西。
老板皱着眉回忆很久，犹犹豫豫地说仿佛见过这么一位客人。栖川旬试探地将绵谷晋夫的名字报出来，老板立刻恍然，随即很肯定地点头，虽然名字不清楚，但他接待过一位这个姓氏的客人。
“他前不久还来过一趟。”老板回忆了一番，笃定道，“他让我替他进一种日本烟，说过两天来取。”
警察署的人立刻便衣包围了那家商行，但令人失望的是，那位绵谷先生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日本平民，并不是绵谷晋夫。
这当然是谈竞巧手策划下的安排，他对栖川旬的思维方式了如指掌，知道太容易得来的情报反而不被她信任，非要拐几个弯才可以。绵谷晋夫已经销声匿迹了很久，他不应该在栖川旬刚想起他的这个关口，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共场合。
领事馆的力量全部用来应对绵谷晋夫，在这个人浮出水面之前，栖川旬对特务机关的态度一直是漫不经心地蔑视，如今却对绵谷晋夫严阵以待起来。
在栖川旬的收一下，领事馆虽然暗波汹涌动作频频，可面上却像一潭死水。太安静反而让人不放心，藤井寿不知道栖川旬的动静，不由着急起来，他对领事馆努力多年，发展出的却只有一个算不上线人的谈竞。
谈竞接到特务机关的电话，是直接打进他私宅的，说小野美黛要见他。这个理由先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以为小野美黛出了什么事，接着才冷静下来，想应该是藤井寿要见他。
他所料一点不错，藤井寿甚至没有先装模作样地安排他同小野美黛会面，只着急忙慌地叫人将他带去办公室。谈竞在楼下停住脚步，要求先去见小野美黛一面，否则没法同栖川旬交代。
小野美黛一直安安静静地在牢房里，她没有被为难，除了失去自由，生活上却没有什么辛苦的地方。两人隔着铁栅栏见面，小野美黛以日式礼节跪坐在牢房里，使谈竞不得不跟着坐下来。
小野美黛注视着他，表情平静温柔，慨然有赴死之志。这样的状态让谈竞觉得心慌，他伸手握住一根栅栏，道：“栖川领事很担心你。”
小野美黛点点头：“多谢领事的好意，请您转告她，我一切都很好。”
“领事请您不要委屈自己，”谈竞道，“她正在追查真凶，并且有了眉目。”
小野美黛轻轻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低声问道：“救我？”
谈竞没有对她，只对她微微笑了一笑。
小野美黛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必。”
谈竞开口：“领事自有领事的考量，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着，向小野美黛处倾了倾身：“如果要你认罪，你就认。”
小野美黛惊讶地看着他，刚要张口，谈竞又道：“你信不信我？”
小野美黛闭上嘴，冲他挑了一下唇角。她完全不介意用自己将栖川旬拖下水，甚至不用置栖川旬于死地，只需要将她赶回日本即可。
与藤井寿相比，栖川旬显然是个更加危险的角色。这个女人手段复杂，刚柔并济，是一个能亡国灭种的征服者。
谈竞将腰直了回去：“请您保重。”
组织想要救她，必然有一整套已经开始行动的营救方案，这时候小野美黛只能配合，等待被救。
“那么我就告辞了。”谈竞起身，又强调了一遍，“领事很担心您，所以不要让她更担心了。”
他从牢房里出来，安然前往机关长办公室。藤井寿已经等的心焦，但脸上尚还克制着，询问栖川旬最近静悄悄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又问谈竞为何自上次见面后再无动静，是不是打定主意想要陪着栖川旬一起去死。
他问着话，到最后忍不住讽刺谈竞：“谈记者周旋于我和栖川旬之间，何处价高，便投效于谁，这生意稳赚不赔，真是不愧对你们中国人那精明算计的本性。”
谈竞呵呵一笑，避过不答，只道：“栖川领事已经发现了真凶的线索，正全力以赴追查此人下落，以求尽早为小野秘书洗清冤屈。”
藤井寿脸色一阵铁青，问：“真凶？是谁？”
“我不知道，”谈竞镇定回应他的目光，坦然道，“这件事由栖川领事全权领导，她越过中层直接对底层情报员下命令，听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说着，又补充一句：“机关长若能借此机会同总领事修好，倒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藤井寿大吼一句：“谁要同那个蛇蝎妇人修好？”
谈竞一脸惊讶：“您这么几天按兵不动，难道不是有意等她行动，卖她人情？”
藤井寿脸色愈差，但谈竞视若无睹，兀自侃侃道：“小野秘书是总领事看重的人，您若是能高抬贵手，总领事必然感念您这个人情。届时特务机关与领事馆和睦相处，您跟着总领事共谋大事，天皇陛下……”
“混蛋！住口！”藤井寿被气得发抖，怒吼尤不消气，猛然转身抽出供在身后的武士刀，架到谈竞脖子上。他虽然控制着力道，刀锋却仍然划破了谈竞脖子上的皮肤。
谈竞直站着迎接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怒吼，但攻击的重点却是栖川旬，他咆哮着将谈竞赶出去，立时便提审小野美黛，要求她承认自己的间谍身份。他动了真怒，将绵谷晋夫的告诫统统抛到脑后，将怒火发泄到女人身上，小野美黛刚一到审讯室，藤井寿便快步上去，接连掌掴了她十余下。
小野美黛也被打起了火，她恶狠狠地盯着藤井寿，听他暴怒而混乱地接连发问，只微微冷笑，并不答话。他忽然发疯，显然是受了刺激，这刺激来自于栖川旬，他想要尽快得到她的认罪书，然后据此指控栖川旬安一个“驭下不力”。
谈竞刚刚来告诫过她，言语里反复提及“领事”，显然是站在了栖川旬一边，想要共同对付藤井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