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一场成功的栽赃
第87章一场成功的栽赃
藤井寿对小野美黛上了刑——他本身对绵谷晋夫的决策就有异议,这老头子像是历经变故后被吓破了胆一样,明明有现成送上门的的小野美黛,他却偏偏要将小野美黛当做烟幕弹,然后私下去调查栖川旬。小野美黛扛了一阵子才做出一副不受刑的样子签认罪书,她不知道组织的计划,只是觉得如果太早认罪,反而显得虚伪。拿到她签字的证词后,藤井寿冷哼一声,挥手让人将她拖回牢房。特务机关给小野美黛的优待荡然无存,她被扔进原先的牢房里,一身伤口也无人打理。通敌卖国这件事情在法令里罪无可赦,藤井寿将准备好的材料快马加鞭送回日本,只等军部发行刑令。
藤井寿的大动作瞒不过领事馆的眼睛,甚至不用谈竞刻意安排,藤井寿对小野美黛用刑,以强迫她签字认罪的消息就送到了栖川旬案头。这个消息使她惊觉自己前些日子所犯了一个错误——自从绵谷晋夫这个名字出现,她就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直接忽略了藤井寿。在栖川旬的潜意识里,这是她和绵谷晋夫的对决,而藤井寿不过是在战场边玩耍的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捡起枪,对她扣动了扳机。
谈竞接到了栖川旬的电话,她既然能得到认罪书的消息,自然也能知道这一切是在谈竞离开特务机关后发生的。
谎话总是容易编造,况且这谎话里还有那么五六分是真的。栖川旬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能将线人安排进藤井寿办公室里。因此谈竞告诉她,藤井寿将谈竞叫过去,是为了打听领事馆近期的动向。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栖川旬问。
“按照之前的策略,告诉他您正在全力追查真凶,好为小野秘书洗清冤屈。”
“你说了棉谷晋夫的事情吗?”
“没有。”谈竞断然否认,“不能让藤井寿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棉谷晋夫,这是他的秘密武器,过早泄露,会打草惊蛇。”
栖川旬盯着谈竞:“藤井寿严刑拷打了小野秘书,拿到……有可能是伪造了一份认罪书,已经送去了日本。”
谈竞吃了一惊,他想到藤井寿受刺激之后会有所行动,但却没有想到他行动得如此之快。看来前几日特务机关的沉寂并非出自藤井寿本意,而是绵谷晋夫的要求。
他这样想着,没有说话。应对策略是栖川旬的事情,况且这并不棘手。小野美黛的身份非同于一般战俘,她是日本人,还是个颇有身份的日本人,因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日本法庭不会不经审判就贸然对她下行刑令。
大约栖川旬只是突闻爱将受刑,一时激愤,所以才有此举动吧。
栖川旬果然道:“你回去吧,绵谷晋夫的事情不必操心,只须全力应付好藤井寿即可。”
不动的人才可怕,动起来反而有破绽。蛰伏的绵谷晋夫叫人摸不清思路,藤井寿这突然一动,措手不及的不仅是领事馆,必然还有绵谷晋夫本人。作为与藤井寿休戚与共的人,前者动了,后者就不能不动,他或许是有自己的一番谋划,但毕竟出面的是藤井寿,所以这些谋划都得跟着藤井寿走。
“美黛在特务机关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栖川旬开口,她的声音低下来,有着难得一见的女性温柔,“去看看她,为她提供一些帮助。”
谈竞应了一声,心里的疑窦却越来越大。小野美黛是日本人,深受栖川旬信任。在栖川旬独立成为一府主政之前,也不过是土肥圆贤二的秘书,从这个角度看,小野美黛在日本政坛可以称得上是前途无限,可她偏偏是重庆的“自己人”。
她图的是什么?陈立夫是真的信任她,还是因为策反了她,所以不得不信任?
谈竞带着满头雾水离开领事馆。藤井寿的猝然发难让栖川旬没有功夫再以一以贯之的细致去调查绵谷晋夫的真伪,小野美黛在接受日本法庭审讯时突然翻供,称那封认罪书是藤井寿严刑逼供而来,并非事实真相。
小野美黛在法庭上揭开了栖川旬与藤井寿的旧怨,称藤井寿拘押诬蔑她,只是为了公报私仇。
藤井寿和栖川旬两人被传唤回国。藤井寿没有料到小野美黛会当庭翻供,一时间气急败坏,但栖川旬却波澜不惊。在藤井寿对她放狠话时,栖川旬破天荒地提起了他的父亲,警告他不要重蹈覆辙。
栖川旬的离开并没有使领事馆追查绵谷晋夫的工作停下来,而这正是军统滨海站等待的时机。左伯鹰全面负责对绵谷晋夫的追查工作,但他并不了解这条阴影里的毒蛇,因此也就无法发现证据中那些难以避免的破绽。在栖川旬远在东京时,左伯鹰的警察署从当初谈竞下车的车站里发现了一件被扔掉的大衣。大衣口袋里放着已经磨损残破的车票和证件,署名“中村英夫”。
这些证件被认定为凶手留下的物证,但最关键的是一方手帕,手帕一角标记主人名讳的刺绣已经被人拆掉了,但针眼还在,根据技术复原,手帕上原本绣的名字正是“棉谷晋夫”!
这份证据经过左伯鹰反复确认调查后,被紧急送往日本东京。在警察署发现证据,查验证据的这段时间里,谈竞一直安安分分地呆在报社。栖川旬离开滨海后,左伯鹰从没有只言片语给他,像是有意将他从“查出真凶”这件大功里摘出来,殊不知这个小心思正好与谈竞避开与此案有所牵扯的打算不谋而合。
他频繁活跃在滨海各个部门,写文章约采访,一时间大出风头。正巧心脏病发作的岳时行出院回家,按照医嘱深居静养,不出席活动,也不见客,报社工作归谈竞全权主持,俨然有新社长上位的趋势。
于芳菲为他订做了一身崭新的西装,用料颇为昂贵,出手之阔绰,连金贤振都暗自吃醋。她给出的理由是谈竞如今代表报社,因此不能再寒酸着穿衣服,但其实是因为绵谷晋夫。这个神出鬼没的大尉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事实于芳菲只见过他一面,领到调查谈竞的任务,换得进入日本陆军的承诺。但调查来调查去,不仅什么疑点都没有发现,反倒教她知晓栖川旬曾下手处理过绵谷晋夫这件事。
她对谈竞的防备心弱了,对绵谷晋夫却警惕起来,想要借汇报调查结果的机会再见他一面,但这人反倒再无消息。
于芳菲想要从谈竞嘴里再套些信息出来,有关于栖川旬和绵谷晋夫的,因此送去那套西装。
谈竞不敢受,又不敢不受。于芳菲性格敏感多疑,而且极端,一句无心之言都会被她发散出你想都没想过的深层含义,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一个至今未曾出现过的绵谷晋夫,这让谈竞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收下那套西装,随即邀请于芳菲一同去看一出日本传统能剧,由领事馆开设的一所日文学校的学生们出演。
于芳菲对这些晦涩的戏剧欣赏不来,但又不愿表现到脸上,她觉得自己应该热爱日本的一切,因此极力克制着自己想打呵欠的欲望,努力着睁着眼睛熬完了那出戏。
谈竞兴致勃勃地对这出戏点评了几句,于芳菲敷衍着过了,佯装无意地发问:“最近没有去领事馆吗?”
“栖川领事回日本了,因此总体清闲。”谈竞回答,“听说藤井机关长也被召回去了。”
“他们为什么被召回?”于芳菲问,“要人事变动?”
谈竞微微笑了一下,回答道:“小野美黛已经被引渡回日本,两位长官现在回去,应该是因为这桩案子。”
于芳菲看着他:“小野秘书是被冤枉的?”
谈竞滴水不漏地回答:“这要等法院的审判。”
于芳菲执拗地看着他:“你认为呢?”
“我不了解前因后果,不好下断言。”谈竞道,“但机关长也未必是有意诬陷小野秘书。”
于芳菲不说话了,谈竞的回答意有所指,如果小野美黛被证实无罪,那么绵谷晋夫就的确如他先前所说,是为了报复栖川旬而蒙骗藤井寿。
那么她于芳菲呢?作为一枚棋子,她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