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特高课
第46章特高课谈竞回房间换衣服,将自己被淋湿的衣服藏在天花板里,走传菜的楼梯下到一楼,又装作刚刚到达的样子走客梯上楼。迎宾的大门是金贤振的人在把守,他上楼的时候,金贤振本人正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从楼上往下跑,两人在一楼楼梯上打了个照面。金贤振像是对谈竞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惊讶似的,上前对着他就是一个耳光,他是动了真功夫,谈竞猝不及防,被他一掌从楼梯上扇了下去,直直滚到阶下。
有酒店服务人员小声惊呼,但没有人敢上前扶他。谈竞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勉力从地上爬起来,金贤振沿着楼梯拾级而下,紧接着删了他第二个耳光,谈竞趴在地上咳了一声,鼻孔唇角都流出血来。
“把他给我捆了,送给栖川领事。”
谈竞被人粗鲁地拽起来,紧接着双手被拉倒身后,一副手铐拷在他手腕上。他还想挣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金科长!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金贤振对他甩出第三个耳光,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拉住他的领子将他拖到自己面前。两人鼻尖距离不到一拳,谈竞清晰看到他眼睛里满是暴怒的神色——真正的愤怒,几乎将他食肉啖骨。
“我看你什么都知道!”
金贤振在他肩头用力一推,特别行动科的人急忙在后面接住他。谈竞被他连着三个耳光扇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两边面颊全麻,恐怕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
五楼一间休息室门户大开,小野美黛和藤井寿正在主持清查工作。说是两人一起,但大多数时候小野美黛都一言不发,而藤井寿也罕见地安分不少,或许是因为对面那扇门里,日本帝国的高层人员正在里面进行紧急会议。
重庆代表还没有到,整个东洋大酒店被严密封锁。陆裴明被人从卫生间抬出来,安置到一间休息室里。行动科死掉的那个人的尸体正在走廊上放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一些物证:那把枪、一份详细的安保巡逻时间安排,还有一枚胸章,上书“党务调查科”。
党务调查科成立于1927年,后来改组扩大成为中统局,这人身上带着党务调查科的徽标,显然是中统局的元老。
金贤振表情很难看,他手下混进间谍,还是中统局的元老,显然是他这个上司的失职。他将谈竞押过来,狠狠掼到小野美黛跟前。
“陆院长刚出事,这小子就鬼鬼祟祟地进来,还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小野美黛说。”
金贤振一句话就给谈竞定了性,“刚进来”,这话像是锁定他的嫌疑,实际上却是替他洗清嫌疑。
藤井寿发问:“你在一楼遇见他的?”
金贤振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宴会名单上并没有他,他却赶在这个关口出现了,我看就是他的问题!”
谈竞反驳:“与陆院长死在一起的是你特别行动科的人。”
金贤振闻言大怒,向他扑过来,却被藤井寿一把按住,他挣脱不开,顺手拿起一边桌子上的玻璃水瓶朝他砸过去,谈竞一躲,那水瓶在他身后墙壁上砸碎,溅出来的水泼了他一头一脸——谈竞在卫生间被淋湿的头发还没干,这本来是个破绽,正好被金贤振此举掩盖过去。
藤井寿用力将金贤振推开,冷冷道:“金科长,注意你的言行。”
小野美黛平静地补充:“宴席结束后安排谈竞对莫顾问进行采访,这是栖川领事的意思。”
金贤振不死心,追问道:“那为什么没有写在日程安排里?”
小野美黛看了金贤振一眼:“金科长,你是想说栖川领事策划参与了对陆院长的刺杀?”
金贤振讪讪地摆手:“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相信他的话,就先把他羁押起来吧。”小野美黛道,“等陆院长醒来后再问详情。”
日本宪兵队破门而入的时候,陆裴明已经因为失血和剧痛昏死过去,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刺客对陆裴明开了一枪,打中他的上臂,却没有致命。两人经历过一番厮打,陆裴明夺枪成功,反将刺客毙命于枪下……
小野美黛根据现场做出这样一番推理,在没有发现更多证据之前,这番说辞仿佛是说得通的。谈竞和刺客尸体一同被关押在一间休息室中,医生已经来了,正在隔壁抢救陆裴明。
谈竞忽然想起陆裴明最后扔给他的那个窃听器,窃听器装在他身上,那收听的人只能是中统,窃听器和接受端不能相隔太远,那些人要么在这间酒店里,要么在酒店附近。
中统的人是知道这场会面的,如果陈立夫知道,那戴笠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中统和军统明争暗斗已成传统,中统将人安插进宴会里,那军统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谁在执行军统的任务?
门忽然被打开,小野美黛走了进来,面如寒霜,盯着谈竞道:“陆院长左臂废了。”
谈竞吃了一惊,下意识想站起来。
小野美黛接着说:“子弹卡在骨头里,在与刺客搏斗过程中又受到过二次伤害。”
谈竞心里愧疚,他想说点什么,又被小野美黛打断:“栖川领事要见你。”
谈竞进去栖川旬所处休息室时,谢流年已经在里面了,室内还有一个年轻人,垂手立在栖川旬身后,谈竞进门时仔细看了他一眼,有些面熟,应当打过照面,却无论如何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栖川旬没有给谈竞思索的时间,她脸色阴沉得可怕,饶是这样,谈竞狼狈的外表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双颊都肿起来,白衬衫的领子上沾有血迹,头发凌乱。栖川旬对他的伤势漠不关心,反而注意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于是开口询问。
谈竞眼下有了好说辞,因此丝毫不慌张:“方才在外面同金科长起了点摩擦,他用水瓶砸了我一下。”
他说着,抖动上衣,几枚玻璃碎块从他西装外套里掉出来。谢流年皱着眉,将自己的手绢递给谈竞:“谈记者,非常抱歉。”
谈竞结果手绢,勉强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栖川旬打消了方才对他的怀疑,开口道:“这件事情的发生,是领事馆的耻辱,诸君,是我和你们的耻辱。”
谈竞同谢流年立刻正色肃容,双双低下头去。
栖川旬看向谢流年:“谢局长,你的责任要更大一些。”
谢流年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是,领事,我驭下无方,以至闯下此等滔天大祸。”
“去清查你的下属,这样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发生。”栖川旬说着,看向谈竞,“至于你,谈君。”
她提步走到谈竞面前:“你曾经很多次向我提议,劝我组建领事馆自己的武装力量,免得事到临头,无人可用。”
谢流年立刻转头看向谈竞,在此之前,政保局就是领事馆的武装力量,谢流年虽然是汪兆铭当局的官员,在政治上却听命于栖川旬,谈竞的这个建议,几乎是在离间政保局与领事馆。
栖川旬对谢流年的目光视若罔闻,她微微转过身,对那个静立在角落里的青年招手:“左伯鹰君,请来见过谈君。”
那个沉默的青年人走过来,对谈竞行礼,九十度鞠躬,一个标准的日式礼节:“谈君,请多指教。”
他用的是日语,像是在有意彰显自己的日本国籍。
“左伯鹰君已经就任领事馆下警察署最高长官,他的下属将配备同军队相同规格的冲锋枪、步枪、手枪、消声手枪,以及炸弹等武器,未来,他们就是领事馆的武装力量。”栖川旬走到谈竞身边,将手放到谈竞肩头,“而你,你将是滨海领事馆警察署特种高级警察课的……首任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