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你凭什么不让采茶
莫怀仁已经方寸大乱。陶秀才见势不妙，上前两步，指着刘三姐的鼻子骂她：“刘三姐，你太放肆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唐突莫公？”
这话说的，土民全都忍不住发笑。
刘三姐连皇帝都骂，岂会把土司放在眼里？
刘善花好笑着唱山歌喷陶秀才：“好笑秀才酸气多，快回书房读子曰，之乎也者学会了，才好摇头晃脑壳，吔，晃脑壳。”
给有钱人有权人当奴才，岂是孔夫子的教诲？
这样的秀才，只是有术无道的小人儒，按照孔子家的标准来判定，他根本就没有出师，也没法出师。
真学会了孔夫子的教诲，就不会去给有钱人有权人当奴才。
土民笑得更响了。
陶秀才不敢继续话题，再说下去，弄不好就会被扣上一顶欺师灭祖的大帽子。
一旦刘三姐说自己欺师灭祖，自己就完蛋了。她现在话语权大，大成殿也不会驳她的面子，只要她稍微有那么一丁点道理，自己必被重罚。
给莫怀仁出力，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陶秀才气得一甩手，退到一边不说话。
莫怀仁看到这情形，也跟着刘三姐他们一起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边笑，边对刘三姐说：“小姑娘，你真是一个聪明过人的孩子。莫某爱才心切，特来接你到我家去，往后也就有了长远的安身之处。”
你看我莫怀仁多大度？你骂我，我不跟你计较，还为你着想，给你安身之处。我这么有诚意，你怎么都应该给我一点面子吧？
刘善花当场做个“我好怕”的表情，唱山歌：“狐狸跑来修鸡窝，恶狼摇身变外婆。”
阿牛和舟妹接过歌，继续取笑莫怀仁：“世上也有人一等，口吃人肉念弥陀。”
要是莫怀仁晚点来，阿牛跟刘三姐都能连上情了，自然不会让刘三姐一个人斗莫怀仁。
兄妹俩唱的这两句，也是有来历的。
雪域高原，一向是菩提祖师的地盘。
菩提祖师的传人，在雪域高原很有名望，与雪域高原的民众是相融的。雪域高原的民众保持着原始部落那种平等安乐的生活，只是生产力落后，物质生活苦，但精神生活还是很愉快的。
直到李唐开国前后，雪域高原出了个大野心家松赞干布，试图逼迫安乐民众当奴才。
当时菩提祖师的传人全都反对，松赞干布就从西域迎请贝美炯涅来对付菩提祖师的传人。
贝美炯涅自称是释迦牟尼、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共同化身，还说松赞干布是观世音菩萨化身，又向雪域高原外部寻求各方势力的帮助，残暴迫害菩提祖师的传人，把雪域高原的安乐民众变成农奴。
松赞干布成为雪域高原最大的农奴主，贝美炯涅的传人则成为大大小小的农奴主。但贝美炯涅本人由于是外来人，最终被自己的传人松赞干布等农奴主逼迫离开。
贝美炯涅残害菩提祖师的传人，不过是给松赞干布等人做了嫁衣裳而已。他自己是没捞到什么好处，却害苦了雪域高原的民众。
雪域高原的生产力是提升了很多，整体也繁华了很多，从官家的角度看，松赞干布很有功绩。
但这种成果，只有贝美炯涅的传人才能享受，农奴的物质生活比原先还不如，精神生活也比原先更加痛苦了。于是雪域高原的农奴，评价贝美炯涅及其传人，说他们是“世上也有人一等，口吃人肉念弥陀”。
随着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嫁入雪域高原，雪域高原与李唐的交流也越来越深，这两句话就传到了李唐。
李唐民间，民众就会用这两句话来骂财主。越是那种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财主，越会被人这样骂。
当然，骂财主也是分层次的，也看什么样的财主。
这不是看财主的财势，而是看财主的品行。有些财主，良心未泯，虽然也压榨、盘剥乡民，但是手段终究达不到残暴的程度，这样的财主，乡民再怎么骂，都不会用这两句话。
毕竟那样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缓和的，乡民也不会把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
但莫怀仁这些十万大山的土司，可就不一样了，连毁掉土人下一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用这两句话骂他们还算轻的，就算把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阿牛和舟妹这一骂，土民又都跟着取笑莫怀仁。
莫怀仁当场就急了，自己这个“壮家的开明领袖”，在壮民的心目中形象一贯不好，这是自知的，可是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坏成他们骂的那样子吧？
既然他们这样看待自己，自己也只能跟他们撕破脸了，就威胁说：“奉劝乡邻们一句，千万不可听人挑唆呀。”
土民只是唱了几首山歌，就撕掉莫怀仁虚伪的戏面壳，越发看不起莫怀仁，嘲讽也越来越厉害，阿牛他们又继续用山歌来嘲讽莫怀仁，并表达愤怒：“如今世界荒唐多哎，荒唐多！水牛生蛋马生角哎，马生角！满腔怒火压不住，哪用旁人挑唆哎，来！挑！唆！”
水牛生蛋马生角，出在姬周一朝。
那时代，周天子名存实亡，天下诸侯互相攻伐，甚至有诸侯对王畿用兵。
没有诸侯勤王救驾，倒有不少灾异的征兆发生，其中就包括水牛生蛋马生角，还有那什么马化为狐等等。
反正就是怪事特别多，闹得人心惶惶的。
毕竟一般人根本不懂，只会迷信这些。
但周王室的解释，是没人听的。而那些能够解释的清楚，又有人听的百家圣贤，竟没有一个肯出来说话。
原因也很简单，不管哪一家学问，都不是把民众当奴隶的，所以不肯站在奴隶主这一边。
若不是如此，后来也不会出秦始皇了。
这一句也就成了乱世、灾异、民愤的代名词，一旦哪个时代，民众说出这句话来，那肯定是民愤已极，压都压不下去的。
难道没有刘三姐，十万大山的土民就会交那种白劳还要打倒贴的租税了吗？
十万大山就不会有张三姐、王三姐、李三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