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厚颜无耻
这天下午，汤良鉴见到了老人的儿子，那个在省城某行政机关工作的小科员。得益于父母那代人的储备，眼前的中年人在市区有一套家属楼，夫妻二人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们的女儿还在读小学，一家人生活富足、幸福美满。
老人向他的儿子说明了汤良鉴的身份，以命令式的语气要求儿子将这份差事答应下来。
汤良鉴能够明显看出眼前的中年人对他并不满意，可是碍于老人的要求，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令他更加难堪了，他本就怀疑自己的水平能否胜任家教这份职务，在对方的怀疑之下，他觉得内心发虚，说话的声音都缺乏底气。
即便心虚的厉害，他还是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抛下面子，跟着老人腆着脸坐上了那辆小轿车，跟在老人身后走进了他们在市区的那套房子。
老人的孙女名叫周珊，小学五年级，贪玩好动，性格乖吝，当他们三人走进客厅时，周珊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这位陌生人的到访毫无打招呼的意愿。
儿媳听得厨房外的动静，扎着围裙探出头来说道：“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
老人的儿子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起手来。
儿媳又说道：“爸，您也洗手吧，饭菜马上就好。”
她向外多看了一眼，当她看到汤良鉴的时候明显一愣，可还是很有礼貌的笑了笑。
老人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我找的带教老师，往后珊珊的功课就由他辅导吧。”
儿媳听后尴尬地说道：“爸，珊珊的老师我已经找上了，一个私教的老师，在教育界很有名气的。”
周珊听得爷爷的介绍有些不高兴，她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汤良鉴说道：“你走！我不要老师！我不要辅导！”
儿媳皱眉道：“珊珊！不许胡闹！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又看向汤良鉴抱歉道：“对不起啊，孩子疏于管教。可是这带教老师已经付过钱了，这也没法改不是”
汤良鉴赶忙说道：“没事没事，我也是半路驾到来的有些突然，既然已经找到老师了那我也不久留了”
他看向老人告辞道：“大爷，给您添麻烦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老人厉声说道：“别走！就在这儿呆着！让你教你就教！我掏钱！”
儿媳脸色微变，老人的儿子从卫生间走出来轻声说道：“爸，私教老师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珊珊的老师可是几百个家长抽号才能请到的，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再说您这是从哪找过来的穷酸学生，凭他的水平能当助教老师吗？”
这番话说的汤良鉴面红耳赤，他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屋子里到处整洁如新，环视四周找不到任何的漆黑缝隙。
这样宽敞的屋子，向来是不汤良鉴这号人所能站立的地方，像他这样的人，只配待在那又暗又黑的小屋子。
眼见着老人要和儿子儿媳大吵一架，汤良鉴赶忙自觉地说道：“大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哥哥嫂嫂为您孙女找得老师肯定更合适，您也别生气，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嘛，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吃晚饭了”
趁着老人的怒火还未到临界点，汤良鉴狼狈的退了出来，老人的儿子并未出门相送，关好身后的铁门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沿着楼梯慢慢下楼，坐在楼下的台阶处发呆。
此时此刻，他由衷的佩服自己的脸皮堪比城墙，想起老人儿子的面色，想起小轿车上柔软的座位，想起那间宽敞整洁的屋子，还有那满屋的饭菜香气，他的脸烫的厉害。
当众被人鄙视，从隐忍的嫌弃到堂而皇之的拒绝，这一个闭门羹吃的他满心羞愧，不断反省自己是如何迈进家门的。
是贫穷！是没有钱！根源就在于口袋里的一千块钱！
但凡有个能挣钱的机会，他也不至于这么没有骨气，愣是在别人的白眼之下进去然后再出来。
他感到十分沮丧，在农村人看来大学生就是一个宝贝，而在城里人看来，大学生不过是个“穷书生”。
不过也是，低头看看自己这般模样，真是又穷又酸啊！
夕阳西垂，外面热的厉害，汤良鉴垂头丧气的走在瀛都的大路旁，路边走着形形色色的人，但放眼望去，绝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为落魄。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这么大的瀛都，竟然找不到一个栖身的地方。
从某一方面讲，汤良鉴从未长大，他还是那个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少年。
但从某一方面讲，他又比同龄人更为成熟，更为坚忍，他提前经历了很多人未曾经历的事情，也得到了很多人不曾有过的感受。
不知走过了多少公交站牌，他终于走累了停到了一处公交站牌前。
顺着站牌上的地图指示，他一眼就瞄到了地图上的“瀛都商务学院”的名字，他按照地图指示继续向前走，拐进了一条老旧的柏油路，走到了商务学院的门前。
这所大学是一所民办高校，虽是一所三本院校，但在全省也是赫赫有名的。
整个校区比江州大学更为老旧，但是韵味也更加充足，由于此时正是军训时期封闭管理，汤良鉴只能通过栅栏的空隙瞥见校园的一角。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学生比江州大学的学生更加有活力，更加积极乐观，单是瞄一眼就能察觉到，他们身上有着二本学生不一样的气质。
这种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他就觉得不一样，有些贵气，还有些生机。
程湘早在电话中说过，他们会进行为期半月的封闭军训，所以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并不可取。
但他又觉得委屈而不甘，这些负能量急需一个人帮他分担，听他诉说，将这股异常的情绪分散出去。
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程湘的存在，现在程湘就在面前的校园里，可能就是几十米，或是几百米，一个电话她一定会激动地跑出来与他相见的！
他趴在栏杆上发着呆，愣了半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了这片区域。
这么大的城市，或许只有躺在宿舍的那张床上，才能将他内心的躁动与不安压制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