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困境(下)
第167章困境(下) 夜深了,黑夜似墨,将世间万物染成了深色。白天里繁华喧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余几口大缸和数个孤零零的摊铺。
远远的,一簇烛火摇摇晃晃,明明灭灭,黑夜中显得幽暗恐怖。慢慢地,烛火越来越亮,越来越近,映着清冷的月光,定睛一看原来是打更人。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此时的汴京百姓早已进入了梦乡。临近子时,上半夜快要结束。打更人将这次打完,便可轮值,回家睡个安稳觉。想到这儿,他的脚步更快了。
衙门前的两盏大灯笼高悬,余晖洒向地面,左右两旁的石狮子因而披上了一层橘色的外衣。
门内依稀传出声音,这么晚了,官爷还在办公?真是百姓之幸。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不厌其烦地喊着,声音逐渐远去,巷子又恢复了静谧,皓月高挂,皎皎其华。
此刻,衙门内静悄悄的,烛火微摇。邢捕头、詹昭、刘大白围坐在桌子旁,桌上铺着一张四尺宣纸,中间写着蒋生二字,围绕着蒋生,上方是蒋博、舒碧;下方是庄筱婉;左边是金八爷;右边写着淤青、梳子和亥时,庄筱婉和金八爷的名字上已经打了个叉。刘邢捕头画出关系图,把案件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没有进展。
“你们听——已经子时了,这还让不让人入睡了,好困啊——”刘大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娃娃脸皱成了包子脸,白天里提溜乱转的大眼睛也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查来查去,这个人也不是,那个人也冤枉。已经三天了,白天走访,夜晚还要梳理案件,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现在可好,又回到了原点。”说着说着,刘大白的声音慢慢地变小,几个时辰的案件分析,他已没有絮絮叨叨的精力了。即便是现在他再唠叨,刑天和詹昭也没了打断他的热情。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散了吧——散了吧——看样子今晚是没有新的进展了——”
“老大,一个嫌犯也没有,我们如何交差?”刘大白苦兮兮地问道。
“这——‘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还‘又一村’呢,现在只是因为身在此山,‘云深不知处’,坚持到底,‘直挂云帆济沧海’指日可待!”
“老大——你——”
“何如?”
“我对您的‘景仰’之情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我对您的‘崇拜’之情有如滚滚长江连绵不绝——”
眼看着,二人又不知跑到哪里了,詹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睡!”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刘大白好像才想起刚刚那个吵吵着要去睡的人是谁,“对对对!睡!天太晚了——搞不好,就是天太晚,蒋生看不清楚摔死的。要我说,也就是咱衙门前挂着大灯笼,还看的清路,蒋生回家的巷子黑咕隆咚的,半夜里没——”
“停——”詹昭突然喝住刘大白。
“怎?怎么了?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睡觉——你也睡——也睡——”刘大白停住,忙往屋外走。
“等等——”
“又?又怎么了?”
“说!”
“好!说!说?你要我说什么?”刘大白被詹昭的话弄的晕头转向,熬夜不甚清楚的大脑更是迷糊了。
“上一句。”
“蒋生回家的巷子黑咕隆咚的?”刘大白扫了一眼詹昭,发现他面无表情。
“也,也就是咱衙门前挂着大灯笼?”他的声音开始发抖,瞄到詹昭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刘大白一哆嗦,大半夜,好吓人啊。
我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多嘴,不然这时候我已经在温暖的被窝中与棉被约会了,而不是现在对着一个面瘫,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天啊!我的命太苦了,小白菜呀——地里荒呀——刘大白不敢多嘴,只敢在心里碎碎念。
詹昭看出刘大白又走神了,大声道,“说!”
“说说说!你要我说什么呀?你倒是说清楚啊,一会儿一个说字,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难道你要我说蒋生是摔死的呀?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还吓唬人,这日子真没法过啦——”越说刘大白越觉得自己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詹昭听到“摔死”时,眸子亮了起来,他拍了拍刘大白的肩膀,微笑道,“说得好!”转身走出屋子。
“我——我没看错吧?”刘大白揉揉眼睛,朝着邢捕头问道,“老大,我看到了詹昭笑了?”
“嗯——”刑天也被詹昭的微笑震住了,没有反应过来,“好——好像是真的。”
“为什么?没道理啊——他还夸我哩——说得好。说得好?‘蒋生是摔死的’说得好?老大,我是乱说的啊,你说,詹昭会不会发疯了?‘蒋生是摔死的’说得好?”
“八成是——”刑天边说边肯定地点点头,要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反常。
“不——不能吧——”刘大白想着詹昭发疯的样子,飞檐走壁、舞刀弄枪,再一个不高兴把人扔着玩。武林高手发了疯,谁能拦得住他,“天呐——那我们完蛋了!”
在刘大白腹诽的时候,詹昭抱着蒋生的尸体走进来,“看看,我们疏忽了——”
“大半夜的,你抱着他干嘛?怪吓人的。”刘大白边说边往刑天的身后走,尸体什么的最吓人了。
瞬间,詹昭复归平静,一把扯过刘大白,指着蒋生的额头,说道“死时尸体朝上。”
谢天谢地!刑天和詹昭同时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才对嘛,肯定是刚刚眼花,看差了。
“‘尸体仰面朝上’怎么了?这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刑天不解。
“等等——”刘大白喝道,他的眼珠飞快地转着,“说明——说明蒋生不是被人蓄意谋杀,他的死极有可能是场意外!”
“意外?”
“对!你看,死者的额头有处不同于身上淤青的擦伤,不远处青石地面残存擦伤的血迹。当天验尸时,我也看到了。除此之外都是淤青,没有破皮。淤青是金八爷手下所致,当时怀疑金八爷杀人,所以没多加留意。如果,金八爷洗清嫌疑的话,那处伤口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干的,‘摔死’就有可能是致死的原因。”
“可是也无法说明是意外啊,蓄意谋杀也可以推倒蒋生,使其死亡。”邢捕头提出质疑。
“没错!可是尸体是正面朝上的,说明有人翻动过尸体,凶手可能是失手将蒋生推倒后,试图救他,将尸体翻了过来,所以尸体才是仰面,而不是维持摔倒的姿势。”
“凶手故意杀人也不排除翻动身体的可能。”
“但是,就谋杀而言,翻动身体是多此一举。”
“不!翻动身体可以确认蒋生是否死亡。”
“如果是蓄意谋杀,为什么不用棒子、匕首这种可以一击致命的工具,而是选择推倒蒋生致其摔死?还要如此麻烦地翻动尸体确认是否死亡?这样的凶手不会太过愚蠢了些?”
“可是并不能因此就排除蓄意谋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