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零八章联盟间隙
半路上的交心,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对于戚英的未来而言,意义非凡。天地君亲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师父非但要教授学识,更重要的是要教导如何做人。
俞大猷教会了戚英如何打败敌人,杨宗济教会戚英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而父帅教的却是如何在官场中生存。
但眼前这等样的状况,老师们却没有教过,因为他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岑献芝没有走到头,但走了一半,他应该是戚英目前最好的老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然只是短短的交谈,但戚英已经扫清了心中的杂念与障碍,变得更加的坚定,更加一往无前。
“前头该进入战区了,有劳杨大哥带路吧。”
离开了东照寺,又走了这一段,前头已经快要进入张家的地界,戚英自是将指挥权交给了杨文鹿。
今番回张家,戚英也是经过了慎重考虑,但张戬此时却拦住了杨文鹿。
“哥,我们咱且不回张家了。”
“不回张家?”初时是张戬和杨文鹿主动找上门来,此时张戬又说不回张家,这就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我们去找沈晏洲吧。”张戬似乎早有筹谋,戚英便问:“二郎是怎么个想法?”
“徐海与大友兵臧是铁打的联盟,就好像一颗掰不开的铁球,因为利益相连,可利益终究也有分配不均的时候。”
“有个老人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杠杆我就能撬动地球……”
“地球?”
“哦不,意思就是说,给他一根棍子,他就能翘起很重的东西,就是四两拨千斤的意思,好钢用在刀刃上,哥你那些悍卒,就是一块好钢,就应该用在刀刃上。”
“二郎所说的刀刃又在哪里?”戚英倒是颇感兴趣,张戬每一次说话,总能够给他带来足够新奇的感觉。
“若只是让他们跟着沈晏洲,关键时刻发动内应,还不如紫金澳那些铁炮,哥哥的那些悍卒,就像一把刀,如果只是跟敌人对拼,只能劈砍到卷刃,需是避开坚硬锋锐,插入敌人的软肋,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与效用。”
“二郎继续说。”见得张戬停下,戚英倒是催促了起来。
“徐海是万万不想松浦藩发兵的,所以此次必是大友兵臧的擅作主张,这多少会得罪徐海,二人虽是联盟,但必然相互防备,尤其龙浦岛火硝出现之后,更是如此。”
“徐海的人被我们打了一顿,又被官船逼退,回去之后必定第一时间禀报徐海,若让胡宗宪发现松浦藩正在攻打张家,徐海又如何再接受招安?”
“徐海知道此事,大友兵臧自然也知道,所以他一定会更加防备徐海,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分歧和裂隙会被放到最大,只要我们从这个小口子插入,就能将他们彻底撕裂开!”
张戬一口气说了这一大通话,自己都激动了起来。
“再加上桃野丸死在东照寺的前殿,又是剖腹自尽,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大友兵臧耳中,那桃野丸是松浦藩家臣,这个事自是不会含糊过去的。”
戚英点了点头,心中已经了然,岑献芝却有些不解:“他们毕竟是联盟,就算出了这些事,也未必就会生死相搏吧?”
“想让徐海倒戈,除非官船登陆,而且让他看到官船拥有足够取胜的实力,否则徐海怕是不会在大友兵臧背后捅刀子。”
“这就是他们的软肋所在!虽然他们不会大打出手,但也只是隔着一层纱,只要我们捅破这层纱,他们就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怎么捅破这层纱?徐海会相信咱们里头哪个人的话?”岑献芝皱着眉头,对张戬的话,似乎觉着有点异想天开,纸上谈兵的味道着实有些浓。
戚英却表示赞同,看向了张戬:“二郎是想伪装成东照寺的人,先动手捅大友兵臧一刀子吧?”
“哥就是哥!正是此意!”
“东照寺的人大多做僧兵打扮,只消让哥哥麾下的悍卒,打扮成僧兵,便能打破他们的结盟,让他们反目成仇!”
岑献芝掩饰不住嗤笑:“凶名赫赫的白阎罗,即便戴着白发鬼,我都能认出他的路数,他手底下那些人,估摸着也是军中的杀人手法,大友兵臧又岂会看不出来?”
张戬看向了戚英,后者朝岑献芝道:“不,二郎说得有道理,这事能成。”
“徐海想要接受招安,这是王翠翘暗中联络的事情,接受朝廷招安无异于背叛松浦藩,这个事情是万万不会让大友兵臧知晓的。”
“对于大友兵臧而言,徐海一旦背叛了松浦藩,投向朝廷,今番水师又兵临城下,他们一定想铲除徐海,否则水师会让徐海打头阵,届时他们会更加被动。”
“所以,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向徐海动手的借口,就算我们不装扮成僧兵,大友兵臧也会把我们污蔑成东照寺的人,装扮成僧兵只不过是让大友兵臧师出有名,桃野丸已经死在东照寺的前殿,但却是剖腹自尽,我们必须先给他们递一把刀子。”
戚英这么一分析,岑献芝自是心中了然,但仍旧摇头道:“此固是阳谋,但大友兵臧并非别无选择,若他加紧攻伐,将张家彻底拿下,占据了山地,情势可就又不一样了……”
张戬此时看向了杨文鹿,信心十足地朝岑献芝道:“我张家可不仅仅只有文鹿叔叔一员猛将,大友兵臧一时半会是拿不下张家的,岑大哥可放一百个心。”
岑献芝也只是苦笑一声:“我懒得费脑子想,你们说如何便如何,我照做便是。”
戚英狡黠一笑:“既是如此,正好麻烦岑大哥去黑龙营,与我那些个老哥哥碰个头。”
岑献芝白了他一眼:“土司马超沈晏洲不已经是你的人了么?还要我偷偷摸摸去作甚?”
戚英摇头道:“黑龙营是守护须弥岛的中立力量,松浦藩此时该是死死压着沈晏洲,让他袖手旁观,甚至已经开始清洗黑龙营之中的张家人。”
“这等状况,我等若是明目张胆,岂非暴露了身份……”
岑献芝呲了呲牙:“说到底还是想使唤老兄我,何必罗嗦这许多,我去便是。”
戚英也是呵呵一笑,岑献芝便往黑龙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