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子嗣考量
说到子嗣问题,戚英也是头大,因为距离戚英“去世”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才突然说尚有子嗣在世,便是傻子都不会相信。即便他与王绿姝在不久之后重逢,而后结合在一起,也勉强说得过去,但现在王绿姝都未曾有身孕,就算现在开始努力,待得孩子出生,也是说不过去的。
大明朝的爵位若到了无人继承的地步,只能是除爵,亦或者还有兄终弟及,或者让侄儿之类的来继承,但后者的情况也并不多见。
赵长龄却一眼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继承问题你不必担心的,皇帝已经知道你尚未死去,又把须弥岛交给你,默认你的行动,这就足够了。”
“我大明朝的藩王都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说白了就是朝廷养着你,但你也别插手地方事务。”
“大明以军功封爵,所以那些开国功臣都是公爵,死后才得以异姓封王,而那些开国武将最低也是侯爵,伯爵几乎没人受封。”
“当然了,既然是以军功封爵,文官们就会吃亏,所以文官一般是伯爵就到顶了。”
“皇帝既然认可你的功绩,又知道你尚且活着的事情,但又不愿公开,却又给了靖海伯的爵位,便相当于让你自行处置了。”
“因为照着惯例,便是藩王都不得干涉地方,可你这个靖海伯爵,却将须弥岛以及周边海域全都赐了下来,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爵位的问题。”
赵长龄曾经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甚至翻云覆雨,因为科举舞弊案而搅闹得朝野震荡,对帝心圣意的揣度,自是要比戚英更深刻。
“所以,我们以后可以悬挂靖海伯爵的旗帜?”戚英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正是如此,之所以给这个封号,就是要给琰摩城一个官方背景,这是要给你撑腰。”
“但反过来说,朝廷是不可能再开放海禁,所以不会在这里设置市舶司衙门,更不会设置官府衙门,给你这个封号,将此处作为封地,就是皇帝最大的支持了。”
“咱们能悬挂靖海伯爵的旗帜,就等同于官方的认可,一切胆敢冲击侵略琰摩城的,都将被视为乱臣贼子。”
“如果张家尚且忌惮官府,就不敢再随便动手,但如今看来,他们会肆无忌惮,但只要悬挂了旗帜,道理就会在咱们这边,可谓师出有名。”
赵长龄这么一分析,戚英也是了然,只是他并不认为这个师出有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皇帝的表态,往后不会再有人利用他躲避军法来攻讦父帅,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继承爵位,亦或者悬挂旗帜之类的事情,都是小事,名不正言不顺之类的考量,在须弥岛,在海面上,根本就不算什么。
因为在这海面上,便如在原始丛林之中那般,讲的不是仁义道德,而是弱肉强食,你若是没实力,挂上官方旗帜也是无用,你若是强大起来,即便不挂旗帜,也无人敢冒犯。
但既然有了这个红利,就不能浪费,赵长龄还是朝戚英调侃道:“我觉得你还是多往王姑娘的房间跑几个晚上,好歹把这个爵位给继承下来,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戚英与王绿姝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二人才没有正式成亲罢了。
赵长龄原本只是一声调侃,却给戚英带来了极大的恐慌。
因为他一直拼命征战,从未想过成家立业,而且他一度认为,自己不知何时就会死在战场之上,又何必留下子嗣,让他们成为孤儿寡母。
也正因此,在兄长们都已经成亲生子的情况下,戚英一直没有考虑个人问题。
赵长龄提出这个问题,也着实让戚英感到害怕,如果自己的儿子真的出生在这个地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了孩子之后,往后在战场上,就再也无法了无牵挂,无法拼尽全力,又如何能成就大业?
赵长龄显然早已看破了戚英的心思,朝他说道:“真正的勇士,不是为了奋力杀敌而抛弃一切,而是为了保护所拥有的一切,才去奋力杀敌。”
“你总觉得自己若是死了,会留下孤苦的妻儿,但反过来想,为了不让他们成为孤儿寡母,你必须每战必胜,而且每次战斗都必须活下来,这不是更好么?”
“再者,你既然要死守琰摩城,要把须弥岛建造成海上长城,就必须扎根在此处,如果连你都不敢生孩子,不敢让自己的孩子留在这里生活,试问谁又放心在这里开枝散叶?”
“连你都嫌弃这个地方,连你都不敢生孩子,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
这是戚英一贯的想法,被赵长龄这一番开导之后,他换了个角度,如此一想,还果真是这么个道理。
只有自己把须弥岛当成家园来建设,其他人才会甘愿留下来,这个地方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这个地方需要的是保护和建设,而不是奋不顾身的破坏,否则戚英让赵长龄和徐渭建立学堂,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虽然嘴上没有说半句话,但戚英的心中已经默默接受了赵长龄的劝导。
八咫和歌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有劝说戚英,因为涉及到戚英与王绿姝的未来,她心中苦涩酸楚,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回到琰摩城之后,戚英还是来到了王绿姝的房间,将诸多顾虑和开解都告诉了她。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之间仍旧相互斗嘴,但戚英也会将海上的见闻和经历与王绿姝分享,王绿姝总是一边抱怨,巴不得戚英去死,但给他疗伤的时候之后又会偷偷地心疼。
“我想……我想在这里安家了,你呢?”
面对戚英的问题,王绿姝也是脸色羞红,沉默了许久,才小声回答道:“你想安家就安家,与我何干……”
灯烛昏暗,戚英看着王绿姝娇羞红润的脸颊,也只是笑了笑。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交流的方式,早已习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王绿姝还是吹灭了灯烛。
外头的海浪拍打着弧度完美的海岸线,一浪高过一浪,却没有了霸道和凌厉,只剩下柔和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