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悔青肠子
外头还在打扫残局，张吕阳端着茶碗，抿了一口苦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老指挥使坐在他的左边，姜再冬和郭克用却陪坐在了下首。
“怎么？你也觉得我做事不厚道？”
张吕阳没有避讳郭克用在场，开门见山地朝姜再冬问。
后者微微皱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张吕阳道：“他是个小狐狸，不会无的放矢，我已经将探子都散了出去，很快就会把消息带回来了。”
张吕阳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他身边来来去去也就这十来个人，如今又是重伤，你觉得他能给张家带来什么好处？”
“他已经是个见不得光的活死人，官军一旦登岸，他无所遁形，之所以上山，不过是为了寻个藏身之处罢了。”
“是，他确实为我张家付出了许多，但这些都是时势所趋，他也是居心叵测，窥探觊觎我张家，这才是他的意图。”
张吕阳一改往日的泰然自若，竟有些阴险起来。
姜再冬见得他的神色，都有些紧张起来，便仿似本以为是羊圈，谁知道进了狼窝。
张吕阳似乎并不在意，目光投向了郭克用，举起茶杯来遥遥敬他。
“有了郭门主的铁炮队，我张家就有了谈判的资本，徐海被沈晏洲紧紧咬着，不死也要脱层皮，等官军登岸，自是以我张家说话为主。”
“届时，郭门主以及其他弟兄，也能落个好结果。”
“须弥岛孤悬海外，朝廷万万不可能设立衙门，招安之后终究一切照旧，只不过多了个官家身份，还能吃朝廷俸禄。”
“我等可以在须弥岛设立关卡，过往船舶皆可收税，到时候不需要出去拼死拼活，也能风风光光，安享荣华，岂不快哉？”
郭克用听闻此言，也是大悦，举起茶碗敬道：“我等便仰仗张公了。”
“若非姜当家的从中牵线，我等也上不得山来，往后咱们强强联手，若果真能设卡收税，须弥岛可就成了聚宝盆了！哈哈哈！”
张吕阳也哈哈一笑，只是笑容之中多少还有些苦涩，个中原因自是不能让郭可用知晓的。
因为戚英曾经提醒过他，赵文华可不是为了这个荒岛，他是奔着张家的宝船秘密而来的。
在宝船秘密这件事上，他已经彻底回绝了戚英，这也是他不留情面将戚英赶下山的真正原因。
无论是戚英还是赵文华，但凡想要染指这个秘密的人，张家一概不欢迎，没有例外！
或许张戬会误解他，但他知道，姜再冬一定会支持他，铁炮队也一定会留下。
因为姜再冬已经知道了其中秘密，她只能站在张家这一边，也正因此，姜再冬才背叛了戚英，没有回救，而是将铁炮队带到了张家来。
至于如何才能打发赵文华，过得这一关，张吕阳也有他的考量，毕竟这种事也不是头一遭遇见，根本不需要戚英来操心。
老指挥使也是嘴角挂笑，张吕阳转头朝他道歉：“二郎年纪尚小，正是非黑即白的年纪，适才冲撞了指挥使……”
老指挥使摆了摆手：“纯光（张吕阳表字）啊，我已经老了，往后张家可就全靠你维持，小辈们能仗义执言，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还是要留意一些，时机合适了，便把二郎召回来吧。”
张吕阳也是心头温暖：“我张家能延续至今，皆赖诸多叔伯长辈之功，吕阳铭记于心的，二郎虽然羞于启齿，但心思属实聪慧，且机敏过人，迟早会幡然醒悟的。”
老指挥使点了点头，但还是提醒道：“这戚英并非池中之物，若他安分守己也便相安无事，可若他继续这样，少不得要想个法子……”
话头至此，老指挥使也就不再多说，张吕阳不置可否，姜再冬却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早已知道张吕阳绝非表面上这般懦弱无为，却不曾想过，他竟是腹黑到了这等地步。
将戚英赶下山便已经不近人情，没想到这两个老头子竟还想着除掉戚英这个威胁！
此话一出，整个议事厅的氛围都冷了三分，张吕阳正要开口，琼花楼的探子们却是回来了。
那探子跌跌撞撞便冲了进来，朝姜再冬禀报道：“当家的，大事不好了！”
姜再冬早有预感，戚英无端端上山来，绝不会只是躲藏，此时也是心头发紧。
“说！”
那探子吞了吞口水，缓了一口气，而后报道：“东面海域出现了大批战船！”
“官军？”
“不，挂的黑旗，八幡大菩萨！”
“倭寇？”姜再冬脸色难看起来，催促道：“细说！”
“是，弟兄们瞭望清楚了，乃是萨摩藩的陈东，还有叶明，战船上百艘，人数怕是要几千上万！”
“什么？！！！”张吕阳也是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衣袖带倒了茶碗也顾不得理会。
“他们是奔着官军来的？”本以为大局已定，如今陈东和叶明这两个大倭寇如此大张旗鼓，显是有备而来的。
姜再冬面色凝重，朝张吕阳道：“他们胆子再大，也不会跟官军水师正面交锋，该是来杀徐海的……”
“杀徐海？”张吕阳着急起来了。
徐海被削弱，他自是乐见其成的，即便徐海被沈晏洲盘剥得只剩下孤家寡人，对张家也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徐海若是被陈东和叶明杀掉，亦或者抓走，事情就麻烦了。
徐海这个人比较特殊，可以弱，却不能没有，因为他的名气已经盖过了他本身，他的存在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万万不可缺失。
这次招安，到底是胡宗宪招安徐海，若是徐海没了，招安张家的话，所有的压力都由张家来背，到时候他想掩盖宝船的秘密，就更是做不到了。
“难怪他要上山！若聘礼果真是徐海，只怕我们酿成大错，给自己埋了祸根了！”张吕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早已悔青了肠子。
想起戚英提醒姜再冬刺探了情报再决定要不要赶他下山，这几乎是给姜再冬和张吕阳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