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毅然下山
张戬替戚英仗义执言，可他毕竟是张家公子，难免让家人觉着胳膊往外拐，吃了一巴掌，倒也不过分。可他自小孤闭，心思极其敏感脆弱，张吕阳便是重话也不敢说半句，这一巴掌可就有些“惊天动地”了。
本以为张戬会爆发开来，谁知他竟出奇的冷静，只是那一瞬间，他的眸光也是冷得令人心寒可怕。
“呸！”
张戬吐出口中血沫，微眯双眸，朝自家父亲质问道：“若无戚家哥哥，我张家早已覆灭，尔等哪还有机会在此耍小心眼儿？”
“漫说徐海与大友兵臧早先的压迫，便是松浦贼军都打退不了，如今却这般对待他，我张家又颜面何在？”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并无赌气的嫌疑，反倒大气且公道，张吕阳只觉着双颊发烫，不敢直视儿子的目光。
张戬冷哼一声道：“戚家哥哥不计前嫌，仍旧上山来，便是虚怀若谷，旁人求之不得，尔等却是鼠目寸光，要将他往外推。”
“也罢了，这张家我也不想留下，往后戚家哥哥去哪里，我张戬便去哪里，算是我张家给戚家哥哥赔罪！”
“混账！”张吕阳早先是汗颜，不好意思去听儿子的公道话，听得儿子要跟戚英走，却是听不下去了。
“你是我张家的子孙，如今要为了个外人背宗忘祖么！”
戚英早知道张戬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却不曾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毕竟他生性懦弱，能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心中一座冰山，此刻也被他融化了。
“大家都冷静冷静，且容我多嘴一句。”戚英轻轻捏了捏张戬的肩头，挡在了他的前头，看了看姜再冬。
继续道：“姜掌柜一门心思放在了山上，对山下的情况想来并未及时了解，大家坐下来喝杯茶，让姜掌柜了解了解情况，咱们再说话。”
若是姜再冬知道陈东和叶明要去东照寺，而官军也即将登陆，须弥岛即将要迎来全新的格局，或许要求着戚英留下来了。
姜再冬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听得戚英如此说，便要出门召唤探子，了解最新的情报。
然而老指挥使却给了张吕阳一个眼神，未等姜再冬出门，张吕阳便冷下脸来，朝戚英道。
“不用多此一举了，这到底是我张家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张戬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见得父亲要放走这天大的转机，也是痛心疾首，正要开口，却被戚英抬手拦下了。
“张公所言极是，如此也好，那我等也就不打扰了。”
戚英转身将床铺整理了一下，而后带着八咫和歌走出了客房，张戬随后便跟了上来。
八咫和歌撇了撇嘴，嘀咕道：“就这么个做派，张家是怎么延续这许多年的？”
戚英并不生气，只是平淡地说道：“龟鹤长寿，盖因不争，张家在须弥岛控遏水源，也不参与倭寇那些争斗，才延续到了今时今日，渐渐也便不想出头了……”
张戬并不同意这种看法：“哥哥说话未免太客气，龟虽寿，犹有竟时，再强的人，也强不过时势，历史潮流滚滚向前，若不与时俱进，被淘汰之时，连再见也不会说一句话。”
“张家居安不思危，如今突遭剧变，仍旧不思进取，往后也只有被吞并的下场。”
八咫和歌也觉得好笑：“说话这般难听，你还是不是张家的人？”
“正因为是张家人，为了张家长远考虑，才会说这样的话，若果真如他们这般鼠目寸光，是害他们，而不是帮他们。”
张戬如此一说，八咫和歌也双眸一亮，啧啧道：“难怪他还回来，该是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个大才。”
“戚家哥哥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张戬也吃了一惊。
八咫和歌呵了一声：“难道你真以为他是为了给姜许负下聘不成？”
“他虽然确实是个好色之徒，但大局当前，还不至于被男女之情所牵绊，至于你那老爹和他身后的老头子，估摸着他早就看穿了，若不是为了你，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甚么理由回来。”
张戬双眸生光，看着戚英，一时半会儿，竟是有些哽咽了。
戚英却是淡淡一笑：“你别听她瞎说，我只是无处可去，想回张家睡个好觉罢了。”
张戬埋着头，陈朝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直不太认可他的这群老卒，此番都朝他投去了赞赏的眸光。
张戬越发觉得自己下山是正确的选择了。
出了山门，八咫和歌便朝戚英问道：“这份礼竟送不出去，可惜啊，如今还要去么？”
戚英看了看弟兄们，望着东照寺的方向，朝八咫和歌问道：“如果你是徐海，兵败溃走，该往哪里去？”
戚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要去堵截徐海，即便不给张家，也想将徐海捏在手里了。
八咫和歌轻轻摇着军配团扇，白了戚英一眼：“你这是明知故问，与其考我，不如考他。”
言毕，八咫和歌便用扇子指了指张戬。
戚英转过头来，张戬也是沉思了片刻，朝戚英回答道：“往西？”
点了点头，戚英笑道：“那咱们就往西去。”
陈朝光面露难色：“小爷……往西可就要撞上官军了……”
徐海是铁了心要接受招安的，一旦被陈东和叶明的大军碾压，只能投靠胡宗宪，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可官军即将登岸，若是戚英等人前去堵截，无疑要在官军口中夺食，而戚英身份敏感，胡宗宪可是认得他的，稍有不慎，落入到官军手中，一切可就都露陷了。
戚英却不以为然，对陈朝光问说：“你不会真把自己当贼了吧？我等何时要害怕官军了？”
陈朝光也是一脸苦笑，戚英虽然说着漂亮话，但他比谁都清楚，骨子里分明流着官军的血液，却偏偏不能抛头露面，只能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这是戚英如何都绕不过的心结。
戚英之所以如此调侃，是不想让弟兄们看到他的软肋罢了，可大家跟着他出生入死，又如何能不知此节？
八咫和歌突然鼓掌，略带嘲讽道：“啧啧，看你这委屈模样，真真让人感动呢……”
戚英也不跟她打嘴仗，而是朝岑献芝说道：“岑大哥前头带路，咱们人少，需是找个要紧的好去处，否则真吃不下这头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