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前程》（28）
二十七、体会遭遇一张临时草签出让“雪绒皮革有限公司”厂区东侧空置土地的合约，是李卓群和寒光演双簧的实际成果。他们出门时已届中午，谢绝了厂方宴请。李卓群怀揣合约，心情沉重地和寒光走进一家三间门脸的养生园饭店。这在镇上算是最高档的饭店。李卓群让寒光留坐在大堂沙发里。原因是寒光脸熟，说不定在这儿碰上熟人。寒光微笑着说你这样，以后那些乡镇干部还不胆颤心惊？李卓群毫不隐晦地说，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他们应该那样！我去各个房间转转，看看情况。寒光笑着拿起沙发傍边一张报纸看起来。一个三十来岁，面目姣好的女招待满面微笑地招呼他们。李卓群微笑地向她解释要等待客人。女招待笑着说，正好，今天楼上已经客满。要是要楼上的单间，得等等。
“不急，我还要上去看看，会会熟人。”
“要不你们去一楼，一楼也有单间，很不错。”女招待热情推荐道。
李卓群笑笑说：“那也行，不过，我们还是要等等。”
“没关系。你们请，小张，过来招待客人。”
“不急，我问你个事。你们酒店天天这样好生意吗？”
“这两天一般化，现在常来的是中学老师。”
“为什么？”
“自从新书记上任这两天，乡里就没有人来吃饭了。”
叫小张的女孩过来，问道：“就两个人？”言下之意很是轻视。李卓群没有感冒她的话，继续问：“哦，那原来的多吗？”
“多。乡政府的，各个部门的。有政府招待签单的，有请干部的私人宴请。那些老师那个时候很少来我们这里的。”
“为什么？你们歧视老师？”
“哪里，老师们怕和干部们碰面。”女招待也有些不耐烦了，脸上生出厌烦。
李卓群赶忙招呼寒光，说我们进去坐。寒光起身，李卓群抓住机会问：“老师们怎么那么有钱，天天来吃饭店？”
女招待听了扑哧一笑道：“你这个人真是，你不是地球人啊！现在城里孩子一上幼儿园就请老师，送礼，我们这里虽然是农村，可是到了初中，只要孩子有点指望那个家长不巴结老师？”
“哦，我孩子还没上学。这我得好好问问，免得得罪了老师。”
“那我就简单跟你说吧。孩子的座位要老师安排，前面的和后面的正面的和侧面的大不一样，不送礼不请客怎么行？老师的重视和不重视差别大得很！”
“哦，这还有差别？不都是同样的老师教和管理吗？”
听了这话，连站在一旁等待着招呼的小张都笑出声音。女招待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道：“你你真不是地球人。差别大多了。同一个孩子，老师要是不管他他会怎么样，要是遇到事情给他一通批评或者辱骂他会怎么样，要是动不动就罚他他会怎么样？要是正好相反呢？我一个亲戚孩子就是因为赌气没有请老师没有给班主任送礼，本来成绩不错，叫老师和班主任今天找个错批评一顿，明天借过事整一下，将他的座位调到后排的角落里，同学们也看不起他，受了同学们的欺负他根本得不得老师和班主任公正对待，反而责难他。这样一来而去，他的成绩直线下降，信心完全没有了，最后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家里只好让他退学。你说不请客行吗？”
寒光插言道：“这样应该向他们上级反映或者告他啊，这还得了？”
“反映，告，谁会理睬。乡干部孩子进入学校都请老师。有的一个学期还要请两三次。看来你的孩子好像没有上学。这些就是我们这里老师的资本，听说他们在背后各个班班主任还暗中比赛呢。要是那个班家长请客的少，别的老师笑话他没本事。他就运用这些手段提示家长。一次不行就分别让学生带信，让家长来学校了解学生在家里的情况。名义上说老师、班主任和家长沟通关心孩子，其实就是请客送礼的启发。还有，要是老师和班主任家访那又是家长的灾难到了，吃请不算，看你有条件，还提出种种要求。比如钓鱼啊，短途旅游啊，去城里飚歌啊，洗澡啊，还有的竟然要……哎，那些糟事，提起来我就生气。不说了，你们进去吧。”
女招待转身走开。李卓群让寒光随着小张进入一楼的泰国间，自己上楼。他推开一个单间，里面有七八个人打牌，看到来人了，一个带眼镜的三十来岁人问：“找谁？”
李卓群微笑道：“我找高老师。”
戴眼镜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牌没好气地道：“这里没有。”李卓群还要说话，站在戴眼镜的身后满面笑容地看牌的中年人忙走过来道：“你这个人真是的，何主任说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走，不要扰了老师们的兴趣。”
李卓群笑问：“您是？”
中年人向他诚恳道：“这里都是我孩子老师，没有高老师。”
李卓群退出，推开另一个门。里面两张桌子，方桌上四个人打麻将，圆桌上四人斗地主。李卓群问了同样的话。一个中年人向对面的人问：“朱校长，老高来了吗？”
朱校长道：“他们班今天没有任务。你忘了，不是安排在星期六吗？”李卓群听了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像都是学校领导，默默退出。李卓群挨个推开其他房间，一间是镇小老师，两间是村干部的公宴，只有两间是私人宴请。李卓群下楼，见寒光很不高兴地坐在沙发里等他。李卓群问怎么回事，寒光说，给撵出来了，说不招待两个人。刚刚进去几个村干模样的人。李卓群朝他挥挥手，走出饭店。
他们走进斜对面一个排挡里。排挡里没有几个客人，他们的到来，让瘦削的老板很是感动，热情招呼。问他们吃点什么，很流利地报出他们的菜名，并说你们两人一顿饭加酒菜也就在五十块左右。李卓群听了，笑着说老板，我们也累了，想歇一会吃饭行吗？
“行行！您歇着，我给您倒茶。”
李卓群拉着老板的手笑道：“老板，不忙，你坐下我们说说话，可以吗？哦，要是来人了，我们不妨碍你工作。”
“行行！”老板埃着李卓群坐下笑道：“不知道客人要打听什么？”
李卓群笑笑说：“也没什么，随便聊聊。”
老板这才仔细打量李卓群和寒光，好像有点眼熟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真的不像！”李卓群和寒光知道老板的意思，没有说破，只是微笑。李卓群指着门外的道路问，这条路坏成这样为什么不重修。
听了这话，老板来气了，道：“修，修了又能怎样？顶多一年半载准得还这样？”
“怎么回事？莫非材料不行？”
“你不是干部也不是包工头，你当然不知道，哪里是材料的事。发包的要拿回扣，乡里还要截留一点，包工头要送一些出去，他还要赚一笔。本来预算正好修一条高质量的路，这样两扣三除还剩下多少？不偷工减料能修得成路？”
寒光道：“这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就没有人管管他们？现在不是采用招投标和工程监理制度吗？”
一个正在吃饭的客人听了，差点笑喷了饭菜，搭话道：“哎呀，我看你一派书生相，说话也是书生气。现在都坏透了，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谁管，谁管得了。谁和钱不是好朋友？你要挡了别人的财路，你以后还想在这里混吗？”
寒光想反驳，李卓群抬手示意不要说。转了一个话题问：“我看这路两边怎么没有排水通道啊？”
“还排水通道？那不又要花钱？”老板很气愤道。
“那住户的粪便怎么处理，建立化粪池了吗？”
老板哈哈笑道：“我说，你这个客人真是好奇。你当这里是县城是大城市啊？他们那些人想的是怎么设个什么听得过去的名目收钱或者罚款，还想着怎么往上爬，谁还管老百姓的事？哎，你一个农民问这些事干什么？”
李卓群道：“没什么，我搞了一个工程队，看到这些，就想揽活。”
“揽活？这里就是有活，你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是搞不到的。”
“有道理。这街两边怎么没有规划，这样乱建乱搭的，像八国联军进圆明园似的？”
“规划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谁的后台硬谁就能按着自己的意思办？”
李卓群笑笑说：“老板，不说了。我们吃饭。”老板问要什么菜。李卓群问寒光。寒光说一碗饭一碟咸菜就可以。李卓群让老板炒一个青菜和一个鸡蛋汤两碗饭，问要多少钱。老板笑着说我还没遇到你们这样节约的。李卓群问不给我们吃了？
老板笑着说：“不是。来的都是客，这两个菜是十八块钱。你们算是最低级的饭菜了。”
“那加上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