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前程》（25）
二十四、务虚和务实
王部长带来了宣传部两个名牌笔杆子和郭局长推荐的两个理论造诣精深的教师，其中包括近年来在全国理论界刚刚露出头角的副部长冯春来。李卓群在会议上的讲话让他们吃惊。他们吃惊的不是李卓群理论水平高，而是吃惊李卓群的作风和对基层了解如此之深，没有大话套话和空话，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理论联系实际。开班仪式结束，李卓群在党校会议室召开了理论骨干座谈会。在会上，李卓群听取大家对理论宣传的看法和心得，又询问了大家对开展理论宣传和精神文明建设的设想和建议。最后，李卓群就信仰和精神文明建设作了即席讲话。在讲话里他重点讲了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他说，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就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发展，随着地区和民族的差异有所变化。一句话就是要与时俱进！说现在各种思潮泛滥，容易引起人们思想混乱，原因是那些人不是真正马克思主义者，他们心里没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还有一些人不懂得在新形势下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发展马克思主义。他们被眼前的社会现象弄昏了头，辨不清方向，进而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不同程度的动摇，甚至怀疑。他举“普世价值”作为对象，说“普世价值”是一个伪命题，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普世”的价值，有的只是根据变化了世界作出行之有效的理论总结和价值认定。对在一些报刊上有鼓吹“普世价值”的言论作出分析和批驳，指出“普世价值”的欺骗性。勉励大家积极开展理论研究，并联系冲南实际从理论上提出指导性建议。他还对八十年代初的那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大讨论做了剖析，指出：那是一场道德观和价值观大讨论。焦点就是抛售资产阶级的互惠互利式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否定张思德、雷锋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共产主义道德观和价值观。人人讲究自我，表现自我，突出自我，自我满足了，有了多余才像富人那样进行一些施舍。致使现在的人们想自己的多，想集体国家想民族和党的少了。出现了见死不救的，隔岸观火的，讽刺雷锋式的英雄行为等等病态表现，各种非主流思想大行其道，理想缺失，精神萎靡，大家只向钱看，个人主义盛嚣尘上，也为腐败的滋生提供了土壤……在会上，他回答了大家的提问，言必联系冲南实际。言之有物，话语幽默，赢得阵阵掌声。散会后，他谢绝狄校长的盛情，坚持说自己有待办的急事，让王部长和宣传部的人留下吃饭。看着李卓群匆匆离去的背影，王部长深有感触地说，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刚来时，我还看轻了他。狄校长笑着说王部长，您就不要感慨了。我今天完全领受李书记的作风了。比如说刚开始那会子，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连您这位宣传部长还没有到，台下才八个学员，他就要我宣布开始。后来我担心他讲话时要对迟到的大加斥责，但是他没有，他是用行动做说明。从这件事上，我看出李书记的钢性和弹性。还有他两次讲话的内容不同，理论水平之高和联系实际能力之强都是我所仅见。后生可畏啊！
王部长笑道：“老狄，你也不要感慨。跟李书记相比我们就是个跑龙套的，李书记的优势和优点随着工作深入会逐步展示。但他有一个根本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在这样的领导面前，我们就是受到委屈那也是高兴，当然，他是不会委屈别人的。不说了，我也得回去办自己的事了。”
狄校长一把拉住王部长的手道：“您可不能走，李书记不是交代了吗。让你们留下来。”
王部长微笑道：“有冯部长和他们在就行了。常委会还等着我这一票呢。老冯你们一定要留下。”和众人道别，骑上自行车出了大门。
李卓群回县委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周师傅正好从大楼里出来，见到李卓群好一通埋怨。李卓群笑笑，随周师傅去了食堂。
高潮打着李卓群的旗号，费了好多口舌才从招商局和林业局要来五个专业干部。在路上，高潮迫不及待地和他们说了李卓群的决定：从现在起他们五个人组成临时工作班子，全面负责旅游开发事宜。现在是陪同省里来的农艺师考察小李庄开发事宜，同时要拿出初步开发方案。李书记明天早晨就要用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具体细化傈坡寨和小李庄两个景点的方案，为签订正式合作协议作准备。来到李卓群办公室，庄洁和省农科所来的两个农艺师喝茶坐等。高潮和三人认识，握手道了辛苦。向他们介绍自己带来的人。等热烈完了过后，高潮微笑着说：“庄大姐您是所里这次考察负责人，您看，我们是不是去小李庄？”
庄洁笑着说：“当然。”
高潮和他的临时工作班子簇拥着三人下楼。刚要上车，庄洁停住，向高潮道：“高局长，我这是第一次去卓群家，他们家有父母和哥嫂，还有侄子。我怎么能空着手去啊？”
高潮会意，说，这事您就交给我，我是这方面专家，保管你满意。说着要去买东西。庄洁拉住他，交给他厚厚一叠人民币。高潮只拿了一千块左右说这个卖点礼品，剩下的你就当做红包包给二老和侄子好了。这样既有里子也有面子。庄洁叫高潮的会来事逗乐了，大家跟着笑。高潮跑向对面商店里卖礼品。那五个人之一的廖股长小心问庄洁道：“庄工，您刚才称呼高秘书什么来着？”
庄洁想了想恍然笑道：“你们看，我犯了自由主义了。”她看了看表，正好是十点，又抬头看了看三楼会议室，道：“不过也没关系，这会子常委会可能通过了对高秘书的任命了。他即将被任命为招商旅游局局长。”
五个人似乎同时啊了一声，又似乎不敢相信。
廖股长问：“哦，招商局改成了招商旅游局了？”
庄洁笑着点头。廖股长道：“那我们的谭局长要下了？”
庄洁道：“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有人上就该有人下，总不能一个局同时让两个局长主政吧。”
“那是那是。高局长也是，当了局长，也不说一声，搞得我们很被动。”
庄洁微笑道：“这也不能怪高局长，他不是还没有被正式任命吗？”
高潮手里拎着几样礼品兴冲冲地跑来，众人停止说话。那五个人没有了先前的倨傲和不屑一顾，虽然不好立时称呼高潮为高局长，但是形体上却将高潮当成局长伺候着。高潮笑着让庄洁等三人坐进县里唯一一辆小车。高潮走进公务车要开车门，一个年轻干部阻止了高潮，笑着拉开驾驶室车门让高潮坐。高潮谦让，让年纪大的廖股长座。廖股长怎么也不肯座，漾着满脸笑容道：“高高秘书，还是你坐。我们是来听你调遣的。”
高潮道：“各位，你们可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坐了，不是待客的道理。”
年轻干部微笑道：“我们现在都在你领导之下了，有什么好推让的？”
高潮看大家，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心想不能拉扯下去，抓紧时间去小李庄。便朝众人笑笑坐进驾驶室。那五个很快坐进车厢。车厢里五个人明显热情多了，没话找话和高潮谈论小李庄开发的事。高潮很热情地和大家谈论。车很快停下。众人下车，和前面三人会合。庄洁自从和李卓群结婚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二老，只见过去他们家的哥哥和大嫂。她的父母倒是来过小李庄见过亲家，回来，她父亲反复告诫庄洁日后要见到李卓群父母一定要孝顺，不可轻视。庄洁笑着说知道了，爸，你是怕卓群以后不孝顺您才这样事先投资吧？这次听说女儿要来小李庄，老两口才说出李卓群父母的情况，并反复交代一点点都不能露出轻视的意思。庄洁听了，坚定地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人。公公婆婆既然是这样的人，我怎么能鄙视他们呢？他们毕竟是卓群父母啊，要是我也生在这样的家庭我还能鄙视我父母吗？您们放心，我会以一个好媳妇标准对待二老，把他们当成你们不就行了？我不会让别人看轻卓群的父母。二老这才消除心里的担心。
庄洁怀着圣神的感情来拜望公公婆婆，手里拎着礼品盒主动笑着问一个正好打路口经过的老大爷道：“大叔，您是小李庄人吗？”
老人愣了愣，问：“你个闺女，这不是明摆着吗？”
庄洁满脸微笑道：“您老辛苦了。我是李卓群媳妇，我来看看李卓群父母和家人，我不认识家，您给指指路，行吗？”
“说啥呢，你是二闷子媳妇？”老似乎不敢相信，擦了擦眼睛，凑近庄洁细看。庄洁不躲不闪，笑呵呵地让老人瞧个够。老人像是明白了，朝庄洁点点头，脸上裂开褐色深沟沟，道：“不错，是二闷子媳妇。我是二闷子舅公。二闷子怎么没陪你回来？”
庄洁笑道：“舅公好！卓群，哦，二闷子有事不能来。改天他一定回来看望舅公您老人家。”
“这个没良心的，来县里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家。上次派了人来糊弄一家老小，这会子连媳妇都来了，他还猫着。我们家那头猪啊，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家听了这句没头脑的话，都不知何意。但是知道李卓群的小名叫二闷子，都尽力忍住笑。只有庄洁不感到意外，他早从父母嘴里听到李卓群的小名叫二闷子了。舅公说的话她也明白，舅公是在埋怨李卓群不能回家，他还养着头猪等着李卓群回家杀了给李卓群招待乡亲们呢。庄洁被舅公的话感动了，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舅公见了，忙道：“二闷子媳妇，是我不好，我说话嘴上没有把门的，我不该骂二闷子。走，我带你进家门。”
庄洁擦干眼泪，笑着说：“舅公，我怎么能怪您老人家呢，您老人家待二闷子太好了。所以我才流泪的。”
“哦，是这样啊，太好了，二闷子他太有福了，能娶到你这样通理的媳妇。外甥媳妇，跟我走！”舅公也不招呼同来的人，转身开步走。还对路边看热闹的村民大声道：“这就是二闷子媳妇，是我的外甥媳妇。省里人，来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哈哈哈——”村人都被他的大声广播广播出门看热闹。人们看到庄洁，都惊呆了。庄洁的美丽和高雅的气质他们那里见过，庄洁热情和大家打招呼问好，觉得分外亲切。
高潮等人连夜整理得的到关于开发小李庄子项目数据，做出综合方案，起草了申请立项报告。李卓群这次没有用方便面招待庄洁，而是沾了庄洁的光和马尚全、寒光、刘京东、李巨所陪同农科所专家们晚宴。晚宴结束，农科所两位专家要急于回所里汇报，庄洁要随同。众人哪里肯依，庄洁也就半推半就地留下。
这个夜晚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操演即将忘却了的美好。
一大早，李卓群起床说上午要去云阳市送报告，说还有重要事和领导们面谈。庄洁随之起床，将包里带来的衣服全部拿出，挑了件她认为好看又精神的衣服让李卓群换上。李卓群微笑说这件衣服还是回家看你和二老、小道时穿吧。它太精神了，还是换件老气一点的。庄洁说他也太做作了，是个阴谋家。说归说，还是笑着替他选了一件时下较普通的外衣让李卓群换上。虽然幸福是短暂的，但是他们实实在在享受了。虽然离别是无奈的，可是他们有更远大的理由。李卓群拿到高潮刚刚做好的报告和复印资料，问边部长通知你了没有？
“通知了，上午八点半在招商局会合。”
李卓群拍拍高潮的肩膀，说本来上午要和你一道去市委，但是，对你任命和新局的组建是大事。你要好好把握，要多多向老同志学习，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有什么困难随时来和我商量。这一程子有你忙的了，要注意休息。
“李书记，我会认真落实你的指示。”
“你呀，还没当官，就甩官腔了。什么指示不指示的，我们这是私人谈话。兄弟你说是不是啊？”高潮很是激动，说不出半句话，紧紧握住李卓群的手用力抖动。别过高潮，李卓群和庄洁去了长途汽车站。他们在路边的早点铺里吃了早点，李卓群将庄洁送上去省城的长途车上，自己才上了去云阳的汽车。
下车后，李卓群没有直接去旅游局，而是直奔薛逢阳办公室。薛逢阳早上接到李卓群的电话，推掉上午一个会议讲话，让高光太代替他出席，叫来钟市长一道在办公室里等待李卓群。李卓群在外间受到秘书的阻拦和询问。李卓群说自己是冲南县委书记，秘书怎么也不相信。怎么看都像一个忙忙碌碌行走奔忙于街肆之间的小商贩，就是不让他去进去，还要赶他走。李卓群急了，只好冲里屋高声喊道：“薛书记，我是李卓群。”这一声急得秘书拿电话要报警。刚拨号码，里面的门开了，薛逢阳出现在门口，说：“我当是谁这么大嗓门呢，你小李子的轰轰隆隆搞到我办公室了，真有你的！”
秘书听了忙放下电话道：“书记，这位硬说他是冲南县委书记，我拦不住。”薛逢阳哈哈一笑道：“刘秘书，他不像县委书记？”
刘秘书好像明白了：“您真的是县委书记？”
李卓群微笑道；“书记还有什么长相上的规定？”
刘秘书彻底明白了，连忙道歉。钟市长也走出房间，李卓群赶忙笑着上前自我介绍，钟市长握住李卓群的手笑着说怪不得刘秘书拦挡你，你这么年轻，又穿这身衣服，不把你当捡破烂的才怪呢？薛逢阳笑着让两人进屋说话。刘秘书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三人分宾主坐下，刘秘书给三人倒好茶水，退出合上办公室的门。
薛逢阳笑问道：“听说你在冲南闹起地震了，是怎么回事？”李卓群将主要的事作了简明扼要的陈述，还说了下一步工作打算。薛逢阳和钟市长认真听着。钟市长时而插话询问。这一叙述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完了，李卓群赶紧喝口水。薛钟两人没有说话。李卓群放下茶杯道：“书记、市长，我今天来，一是向您们汇报近来的工作情况以及今后的打算，接受您们批评和指示。二是来办一件具体事情。”
薛逢阳终于打破沉默，问办什么具体的事，还用得着你一个县委书记亲自当办事员？钟市长见薛逢阳没有说冲南工作上的事，也就没有表态。笑微微地瞧着李卓群。李卓群微笑说，可能是边梅不会办事，她来过一趟，没有办成，我来试试。不知道能不能办成？薛逢阳坐起身体，很感兴趣地问：“哦，什么样的大事啊？让一个县委组织部长和县委书记来亲自办？”李卓群将自己在省发改委私下里争取到立项资金的事和焦主任交代的事说了一遍，道：边部长带着申请招商旅游局更名报告来市旅游局和发改委，发改委和旅游局都说他们没听说过还有一个招商旅游局，所以没有办成。我现在还带来小李庄开发立项报告。薛逢阳说，这也不能怪他们。更名报告留下，我们来办。小李庄立项的事还是你去办理。李卓群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顺利，心甩得厉害，忙连声感谢，掏出更名报告交给薛逢阳。薛逢阳戴上老花镜认真看报告，那样子就像欣赏珍爱的古玩。钟市长见薛逢阳如此器重李卓群和那份报告，想乘机卖人情，这个人一定要情卖到点子上。薛逢阳已经和他通过气，他准备提前进入二线。这是个明显的暗示，这个时候薛逢阳在省委的一句话可是比什么都重要。他也知道高光太早已在上面做功夫，对他威胁是直接的。他作为现任副书记市长不能如此明显，他要把定薛逢阳对他的好感和重视。忙拿起话筒道：“老宛吗，我是钟沛然……你给冲南的招商旅游局请求小李庄旅游项目立项的报告批转一下，尽快上报省发改委……什么招商旅游不是正规编制，工作不对口？只要能办事就行，我看他们设的这个局就很符合现在形式，我们市里下一步正在考虑将招商局和你们旅游局合并，成立招商旅游局，到那时你说对不对口……那好，他们县里有人来了，一会过去办。”
李卓群也听说了钟市长和高光太的明争暗斗，钟市长这个举动，他心里很清楚是为什么，但还是千恩万谢，说谢谢钟市长大力支持！书记、市长，您们还有什么指示？薛逢阳笑笑说，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是要我们什么指示不指示，而是要打着我们的旗号办你的事！
“我是诚心实意来接受指示，我不知道前一程工作是否对路，后面的工作更重，要是错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李卓群说得十分诚恳，不由得两人不相信。钟市长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他得看薛逢阳态度。薛逢阳瞧在眼里，他也很想和李卓群深谈，说这样，你先去旅游局办事，办完了再来我们这里。李卓群忙道谢退出。李卓群知道，自己所汇报的必然在他们心里引起强烈震动，担心是必然的。从眼下对这两件事的态度来看，他们还是支持自己的。薛逢阳让他办完事再来，势必就冲南工作和今天的打算要和他好好说道。他担心薛逢阳和钟市长不赞同他后面的工作打算。他从钟市长几次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看出了钟市长的不认同。可他不担心，他想一定要说服他们，他有这个自信。重要是说服薛逢阳就可以了，他看出了钟市长以薛逢阳的态度为态度。
来到旅游局项目审批主管科。王科长正在接听电话，李卓群一直微笑着等在他身边。王科长脸上明显露出不高兴，但还是努力听完。没好气地问李卓群是来干什么的。李卓群运动满脸夸张的笑容说自己是冲南县的，来办理我们县小李庄旅游立项的事。说着掏出他从省城第一天来冲南上任时买的那包还剩一大半的小熊猫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怒容满面的王科长。王科长打掉递来的香烟，说就你们冲南就会无事生非。好好的成立一个旅游局不就得了，还要搞什么招商旅游局，来年我们都要跟着降级。真不知道你们那个新书记那来的歪点子。李卓群知道王科长的情绪受刚才那个电话的影响。王科长所谓降级是指两个局合并后他自己可能担任不了正职。李卓群很理解王科长此时心情，弯腰拾起那只小熊猫，插进烟盒里。脸上仍然布满笑容道：“哎哎，您说得不错，我回去一定将你的话转告李卓群。”
王科长接受了恭维，脸上颜色淡化了许多，说你这个人还不错。向李卓群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