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前程》(22)
二十一、出差去车站的路上,李卓群告诉高潮让他担任招商旅游局局长,此去省城是为了项目争取合作和支持,问高潮有什么想法。高潮有了办公室里的对应,感觉到李卓群要让他负责旅游事务,加之要他同行,更加确定了此事。他准备接受,不再像办公室里那样矫情。在办公室所以那么说,来源于误会和突然变故没有转过弯来的客套,还有马尚全在场,他不得不那样谦虚一番。李卓群现在重提,他没有必要矫情,可内心沉甸甸的堵得慌。沉甸甸来自于对即将履新职的躁动,还有在旅游之外加了招商事务,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感到十分沉重,生怕不能胜任,又想试试,所以,一直沉默不语地走着。
车站实行的是上车售票,定时发车制。他们进站时,刚刚发出一趟去省城的车,他们并不知道这辆车发往省城。他们在停车场问明了发车方向和车位,坐到待发的车上时,车厢里空落落的坐着几个人。他们选了一个靠前的座位坐下。李卓群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售票员车什么时候走。售票员好像听到空气流过耳边,要搭理除非是疯子。高潮追加了一句说能不能快点,我们有急事。售票员意外地回过头来,不无嘲讽地说,想赶时间啊,上车的人都说要赶时间。都好像是重要人物!要都是重要人物也用不着坐我们的车啊?现在稍微人模狗样点的都坐小车。我劝你还是安静点等着,和我们一样,都是老百姓的命。高潮被噎得直翻白眼,说师傅,这是怎么说话的,我好心问问……他不知道现在的人浮躁和势利,好的东西都收进良心里,使出来的都是刁损。高潮没有继续,怕从售票员嘴里冒出更加难堪的话语。售票员似乎不过瘾,说你我怎样看你?你是县长、省长、总理?要是那样,你们也不用和我废话了,也用不着搭我们的车!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听说把小车都卖了,也没有看见他坐我们的车啊?你还是省省吧,这就是老百姓的车,老百姓坐。
“你……”
因为李卓群拉了拉高潮。座位上那几个散客听了,不禁笑出了声音。李卓群拍拍高潮大腿,说:“你坐着,我去去就来。”散客和售票员一唱一和地谈论官和老百姓乘车的事。先是诅咒,后是感叹,无奈作结束语。高潮缄口不语,将装满干果样品的黑色皮包搁到空座位上闭目等待。旅客陆续上车,只剩下后面两排没有人坐。此时,上来几个人,中间有一个六十来岁老头。打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看车厢只有后排座位空着,高潮座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只皮包。来人冲着高潮道:“把包拿开!”
高潮道:“还有一个人,刚下去有事,马上回来。”高潮没有拿开包让座的意思。来人二话不说,伸手抓住包要强行入座。高潮抓住包,急道:“这里是重要样品。”
来人凶狠地道:“不扔可以,你赶快让开!”
“凭什么?还有你这样不讲理的?”
“凭着我是城里人!你让不让?”空气陡然紧张。
售票员回头,看到来人,忙笑着对来人说:“四哥啊,你要上省里?你歇着我来说。”四哥放手。售票员对高潮凶巴巴道:“你小子还不赶快到后面呆着,在这儿讨打啊!”
高潮道:“要我让坐可以,你得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来人道:“老黄,跟他废什么话,他不长眼合该找揍。”说着举拳要揍高潮。
刚登上车门的李卓群看到,忙喊道:“住手!”车厢里的眼光都集中到门口。李卓群手里端着两只大碗面,将面碗放到发动机罩上,微笑着说:“有话好说。这位兄弟怎么了?”
四哥看了看李卓群,又看了看同来的两个人,气势不减地问:“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
李卓群仍然微笑着说:“兄弟,这样不好吧……”
售票员赶忙道:“四哥,算我对不起你,我叫他滚!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让老太爷坐我的座位。”
“哦,是这个老人家要坐啊,那小高,你起来,咱们到后面去。”李卓群满面笑容地说。高潮满脸不痛快起身拎着包走向后排。四哥将老人安排到空出来的座位坐下,自己坐到外坐,朝李卓群一笑道:“小子,算你眼皮薄,老子心情不错,绕了你们。”两个同伴哈哈大笑,一个同伴道:“凭他也敢和四哥叫板?不打得他认不得东南西北才怪呢!”
李卓群微笑道:“三位,座位我们已经让了,给老人让座是应该的。可是你们也不要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吧?大家都是平等的人嘛!”
售票员突然大声道:“你们两个下车,我们不带你们!”
李卓群知道售票员的意思,没有理睬。果然没有出乎售票员的担心,那两个同伴不待四哥表示,双拳齐出直奔李卓群面门和胸口。李卓群不躲不闪,双手自下而上握住快要到胸口和面门的双拳。双拳再也不能前进分毫,反而慢慢后缩。两人呲牙裂嘴,好像十分痛苦。四哥看到,刚刚站起来,又坐下。脸色煞白地看着会李卓群。售票员和满车厢的人见了,惊讶的程度不比四哥差。高潮本来要上前,看到李卓群暗示的眼光又坐下。四哥虽然心惊,可嘴上功夫却是上乘,急忙道:“小子,你还不放开他们!”
李卓群笑呵呵道:“为什么?你们不要欺负人吗?现在为什么要我放了他们?”
售票员醒悟过来,连忙道:“这位老板,你还是听四哥的吧,不要自讨苦吃!”
四哥道:“他是什么老板,还有吃方便面的老板吗?小子,不要以为你有点蛮力,你要是有种就不要下车。”李卓群将两个抓着的拳头向车外轻轻一送,两人跌倒车下。微笑着说:“我们要到省城去,怎么能下车呢?”说罢,也不理四哥,端起两碗方便面走向后排的高潮,说:“这是午饭,我们吃!”两人稀里呼噜吃着方便面。四哥掏出手机打电话。旅客们见此情景纷纷起身要下车躲避。四哥拦住车门道:“谁下车,老子就抄他的窝!你们都给老子见个证,看老子怎么收拾这两个龟孙子!”
旅客虽然惊惧,可谁也不敢离座。售票员堆下满脸笑容哀求道:“老太爷,您老劝劝四哥,真要是出了事,您老也不得清净不是。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四哥你就高抬贵手,跟他们没眼色的生什么气啊?四哥你和老太爷的车费不用出了,算我的!”
“废话!出来混的,还能差你们这几个小钱。不用说了,我自有主张。今天非要那东西长长记性,要不我还混过屁!”随手将售票员推个仰八叉,跌倒在过道里。看到这一幕谁也不敢笑。售票员只好自己爬起来,屁都不敢放一个。满车厢的眼光盯着后座上正在热火朝天吃着方便面的两人。两人好像对发生的事无动于衷。售票员和司机交换了一下眼色,先后离开。
片刻,来了七八个手拿木棒、钢筋和管状刀具的人包围了车子。老人不见了,四哥此时已经在车下,叫嚷着道:“车上那狗杂种,有种的下来!”
李卓群让乘客安心,说这些人不好好整治,大家乘车都不安全,还要受他们的欺辱。有人担心他们人多,建议报警。
“放心。”
高潮可不敢放心,说:“还是报警吧!”
“有些事,光靠警察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要靠民间力量制服。让他们这些人知道,正义无处不在。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惧怕,不敢横生事端。”
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道:“说得好,他们就是欺软怕硬。走,兄弟我陪你下去!”
李卓群拦住道:“不必,我要是不行,你再上。”听这么说,好几个人站起支持李卓群。李卓群一概谢绝。车下叫骂声更加高涨。李卓群从容下车,将车门关上。那些人立刻将李卓群围住,那两个到现在还吊着右臂的人知道李卓群的厉害,躲在同伙后面,虚张声势。
站外,有个精壮的留着板刷头的士司机,隔着栅栏看到站里的事,停车打电话道:“老查,余四马一伙人又在北站停车场准备打旅客。你快点通知其他人赶过来,要快!”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开了车门,拿上摇把和赶到的两个司机悄悄来到远远围观的人群后面,等待时机。四哥在圈外,看到一直这样对峙着,大大地灭了自己的威风,大声叫道:“怕他一个人做什么?打伤了我出医药费!打一棍子我给五十块!上啊!”
众人借着这声喊,举起家伙齐齐地朝李卓群身上招呼。李卓群趁他们家伙落下之前,看准破绽,矮身滑步到一边,双掌齐出,乌龙摆尾,顷刻间三个人倒地,接着横向移动,又有两个人仰面朝天。这时,先前几个人手里的家伙才落地。李卓群顺势,袭到四哥身边,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后反上提。四哥发出杀猪般大叫。那些同伴这才明白他们今天碰到的是硬点子,心里生出透心凉。对痛苦叫喊的四哥,谁也不敢上前,只是在原地举棒装腔作势。站长领着一班人分开人群赶来。看到这场面,惊慌让李卓群放了余四马。说我们车站还靠……
“靠什么靠,你这个站长是怎么当的?你不为旅客说话,反而向着姓余的?姓余的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板刷头愤怒道。他身边聚集了十几个司机都斥责站长。站长哑口无言。的士司机们拿着摇把,一步步逼向那七八个手里举着家伙的人。李卓群见状,喝道:“师傅们,止步。”
板刷头止步道:“对这些家伙不能留情,上次拉网怎么让他们漏网了呢!”
李卓群道:“他们自有人来处理。谢谢你们的正义感!”刚说着,响起一路警笛,一辆110警车开进停车场。那几个同伙看到,扔下手里的家伙,溜进人群里顷刻间不见了踪影。警车还没停稳,余启智当先冲下警车,跑向人群。看到李卓群一只手吊着余四马,大吃一惊。忙道:“李书记……”
李卓群不待他的话说完,道:“警长,这些人是车霸,还要打人。请你将他们带回,我还有事。”
余启智招呼警察将地上躺着的和李卓群手里的余四马带回警车。场中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有人惊问:“你就是新来的县委李书记?”
另一个道:“废话!你还看不出来,要不是李书记,谁有这么好的功夫?还有第二个县委书记和我们老百姓同样坐大客车的?”
“也是,菜市场那场好戏我没赶上,这回算老天开眼了,总算赶上了。真解气!”
余启智问:“李书记,您还有什么指示?”
李卓群立刻截断道:“告诉章刘二位,加强车站、码头和公共场所治安整顿。”又对站长道:“你们司乘人员应该加强职业道德教育,你们当领导的应该多倾听乘客意见,抓住问题所在好好整顿!不要让乘客再觉得你们的司乘人员是老爷。乘客上你们的车,你们理应为他们服务,而不是来讨气受的!”站长连声应诺,售票员颤颤惊惊。
李卓群对着站在一旁颤抖的售票员道:“师傅,该到发车的时间了吧。”
“到了到了,郝师傅,我们发车。哦,一点零五分了,过了五分钟了!”
李卓群在众人的簇拥和问好声里上车,板刷头大声喊道:“李书记,好样的,真哥们!”
众司机和围观的人都道好样的!车子载着满车厢的钦佩和热烈驶向省城。
车进省城,售票员满面笑容走到李卓群身旁,问李卓群到哪里下车?李卓群报以微笑问你们的路线经过省政府吗?
“经过经过。”
“我们在省政府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