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前程》（32）
三十一、春潮里的暗流年前，刘京东家夜晚似乎成了县里第二个行政中心。尽管刘京东回避、婉拒，刘京东老婆给人脸色看仍是无济于事。那些关系近的，刚刚下了台的，还有担心自己后来的，趁着夜色掩护进出他的家门。家里东西多得快放不下了。刘京东老婆每在客人走后关门时总埋怨这些人也真是的，不知道自己捞了多少好处，就拿这么点东西来糊弄我们，还想保住自己，真是一厢情愿！刘京东听了懒得理睬。老婆刚刚说了又重复，刘京东实在听不下去了，吼道：“闭上你的臭嘴！”这句话捅了马蜂窝。老婆和他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刘京东吼道：“老娘们懂得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家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计较这个那个！这些年你收的还少吗？我们现在和他们都连在一块，他们日子不好过了，逼急了什么事情做得出来！”刘京东老婆听了顿时傻了眼，作声不得。刘京东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刘福源，而是罗挺那头没拴住笼头的野马。他原本怕的是刘福源，但是经过那件变相撤职事件之后，刘福源老实多了，也老练多了，不再是以前那样衙内似的天老大地老二自己是老三似的无法无天。而罗挺现在活跃得很，整天和那些下来的还有担心位置不保的人搅在一起，吹风蹿火，搞得火星四溅。那些退下来的干部自从经历了大闹组织部，听了李卓群那番训斥之后，心里彻底凉了下来。人就是这样，在有望的时候不认识自己，更不检点自己，到了无望的时候总幻想着有望。当这个微弱的希望被彻底打碎时，才猛然觉得自己啥也不是。那些下了台的科局级干部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看看现在的形势，再也不受罗挺的撺掇，老实地呆在家里考虑提前退休的事。他们也清楚罗挺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上罗挺的当，岂不是这么多年白在官场里混了？倒是那些暂时没有被赶下台，又清楚一旦开始定编定岗干部分流，他们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这样的人把罗挺捧成月亮。刘福源之所以猛然清醒是受了他叔子的告诫，让他隐忍。但是，更多的是李卓群采取了霹雳的手段铲除了他赖以依仗的土壤。自己现在很担心，要是那几个人扛不住了，他迟早要受牵连。他要是在掺和进来，在没有搞倒李卓群之前他就得进去。他对李卓群的认识超过所有人，是包括刘京东在内最为清醒的人。只可惜这种清醒来得太迟了。罗挺纠集一些人搜集对李卓群不利的材料，但是，搜集来搜集去，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经受调查的硬件。又让人广泛搜集李卓群和助手们的讲话和行事，从中寻找可以利用的只言片语。这一来，还真的搞到不少可以利用的东西。比如群众呼喊的“万岁”“青天”等口号，对联的内容，夹道欢送事件和下跪场面的照片，电视台评论片段录音和党校讲话内容的片段录音，并对这些录音断章取义地进行分析和评论，还有不经过常委会任意撤干部职，后来大面积免职行动，任用新干部，还有一言堂、家长作风，经济建设上冒进等等，并扣上了耸人听闻的帽子。
收集证据，整理证据和歪曲事实是第一步，第二步联系人签名，第三步，不断派人游说刘京东下决心，甚至自己领着心腹亲自出面去刘京东家里逼宫。刘京东看了他们准备的材料，也是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狂轰滥炸搞得食不知味寝不安生，作出了让步。但他只让他们将断章取义的口号、照片和撤干部的内容出世，做个试探。他说，这事急不来，得有步骤，看看火候再说。说还要在李卓群生活作风上多做做文章，他和边梅是同学，听说他们在高中时候关系不一般，还有另外纠葛，要好好查。李卓群来县里只回去一次，他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就能这么干净？这里面肯定有大文章可作。罗挺问那要是干净的呢？刘京东邪恶地一笑说，你是这方面专家，这么反倒问起我来了？你们这个材料不是整得如此恶毒吗？
罗挺的心腹吴是非问：“要是上面查，他们两个都能说得清楚，不就失去了价值？”
刘京东道：“你这话问得好。那你们就事先做做边梅丈夫的工作。边梅丈夫可是敏感得很呢？待事情有了眉目在把李卓群老婆也扯进来！不仅要搞得风声鹤唳，还要叫他李卓群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吴是非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朝刘京东摇摇万分喜悦恭维，说还是县长高明！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还有一个同学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她那时和边梅同时和李卓群有关系，找出来，好好利用。但是，即使查清楚了，事情搞顺利了，也不要急在一时。”
罗挺问：“我们不正好利用这件事吗？”
“等！”
“等？要等什么？”
“等大批干部开始分流，人心不稳时，让他们先动起来。看形势做致命一击！”
“好！高！叫他永无翻身之日！”两人喜形于色，仿佛冲南的天又回到他们自己那个时候了。刘京东可没有他们那样激动和忘情，郑重地说，查清事实，还要好好为他们单独相处创造条件，这样做起边梅丈夫的工作才能得到信任。两人听了一筹莫展。
刘京东指导他们，你们的工作就是叫边梅丈夫搞得火气越大越好，不但在家里闹，而且要闹到县委，如果能够和李卓群公开对着干最好！闹离婚也可以，但这只是退而求其次。如果两个方面能集合在一起效果会更好！可是，你们千万不要亲自出面。出面挑拨的人也要选好，必要时，让出面的离开！
罗挺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想得远！要不我说，我们这些人最多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主帅非得你来做不可！”
吴是非连忙附和，大赞刘京东英明。刘京东并不飘飘然，很沉稳地说这只是一个方面。罗挺有些不理解，脸上满是狐疑。刘京东让他去联络刘福源，告诉刘福源一荣俱荣的道理。说他可是通向高层最便捷的梯子。刘京东重新打量两人说，除了上面的准备，我们还要制造谣言，谣言的内容你们先去想定，何时实行等机会。另外，要在李卓群和马尚全之间制造矛盾……这个事已经在做了，也出了一点苗头。告诫他们千万不能期望过高，毕竟他马尚全也是一个有相当分辨能力的人。大家要做的是坚决拥护马尚全，让他觉得冲南干部是拥护他的，他所做的是正确的。必要时在挑拨他李卓群的冲突。
两人听了不禁拍掌。立即叫刘京东止住，惊愕地道；“干嘛干嘛？怎么这样没有定力！”
罗挺兴致未减道：“我们这不是在您这儿吗？”
刘京东道：“还要找几个女人，乘着空闲和李卓群接触，乘机拍下他们会面的照片。”
“要是他不吃着一套怎么办？”罗挺担心道。
“孔子都说过，‘色，性也。’我就不相信天下真的有柳下盗那样的人。在无人的境地里，在安静优雅的环境里，有美色当前且又是千娇百媚又有思想的美女，我不相信他一个长久不回家，缺了老婆抚爱的单身汉能抗得住这空前诱惑！”听着的两人又是一阵窃喜。刘京东抬手轻摇，低头思考。两人立刻屏住呼吸等待。
刘京东抬头道：“凡事都有例外。我们要多做几手准备。万一李卓群不为所动，我们来过当场捉奸，让女人准备好反咬一口！”
“对！”
“高！”
刘京东继续说，这个女人要好好物色，李卓群是很有品位的人，一般的他是看不上的。女人年龄不能太轻，也不能太大，最好在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成熟最有魅力，婚否不限。要有过人的风姿，文化涵养要高，能说会道又要善解人意，要让人看了一眼能够达到蚀骨销魂的程度。听了刘京东开出的条件，两个人似乎同时发出惊讶。
罗挺道：“这上哪里去找啊，为了满足他，至于吗？”
吴是非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说说看。”
“文化馆不是有一个教音乐舞蹈的教师吗？三十好几了，还没用对象。听说她还和边梅同学。莫不她就是那个和边梅、李卓群有纠葛的女人？”
刘京东说，不管是不是，那个女人是个合适人选。要是的更好！我看电视台的闻文也算一个。看样子，她对李卓群很是仰慕的。你们要好好诱导她们，我会提供李卓群最佳空挡时间。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做好行动方案，安排好步骤。两人如释负重地离开。
此后，他们进行了刘京东说的第一步，寄了一封信去市纪委，所以才有市委组织部来人考察人事改革的那回事。暗中了解信里反映那几件事。薛逢阳亲自安排的，没有派纪委来查，是为了尽量减小不利影响。罗挺离开刘京东家和吴是非计划：自己去搞定刘福源，吴是非负责暗查李卓群学生时代绯闻和当事人，撺掇闻文的任务交给宣传部那个万金油去办。有了头绪之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和措施。
吴是非，县文化局主任科员。此人生性刁钻，又有爱打听的嗜好，他所行的事和他的姓名配合得天衣无缝，单位里人人对他敬而远之。有人背后说他老吴要是进公安局那才是人尽其才，只可惜来了文化局。李卓群的作为和自己打听到消息让他担惊受怕，如果李卓群要实行定岗定编分流干部，他一定是首当其冲。罗挺的召集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卖力帮罗挺谋划。由于吴是非这种天然特质和想法的一致性，被罗挺目为心腹。吴是非以文化调查的名义进入县一中。很快在闲谈中得知当年李卓群和刘晓雅的班主任是钱沛然。此公酷好散文写作，没少去文化局找吴是非。吴是非是负责群艺的，还帮钱沛然自费出了本散文集。经他的推荐，钱沛然的两篇散文被县电视台制作成配乐朗诵节目。吴是非找他打听事情那是轻而易举的熟门熟路。钱沛然虽然退休了，但是仍在继续着他的梦想，把自己定格在电脑前想把自己制造成一个文学大家。吴是非的来访让他很高兴，结束了对键盘的关心。两人从散文入手，谈得水乳交融。不经意间，吴是非将话题转到李卓群身上，说李书记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勤政爱民的好书记啊？说到李卓群钱沛然立即情绪高涨，赞不绝口。吴是非说他很崇拜李书记，想写关于李书记的人物传记，可惜缺少青少年时期的材料，要向李书记打听吧，李书记是对自己要求及其严格的人，不可能说自己的事，搞不好还不让写。钱沛然听出了来意，高兴道：“我可以给你提供卓群高中时候的事迹。初中的要去余嘴初中去采访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初二时代表县里参加省里少年组武术比赛，拿了冠军。”
“哦，那他不就可以直接上省体校或者进省队？”
“谁说不是呢？省里也下了通知，他的父母亲戚老师都非常欢喜。可他本人却不愿意上体校。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可是我却清清楚楚知道，他在高三上学期代表我们学校参加省里青年组比赛。虽然这时学习紧张，也没有时间练习，但他还是摘得了亚军。省里再次派人要他，他笑笑说自己的志向不是当运动员武术家。我们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他的成绩特别优秀，考个名牌不成问题。说不定前途还大些。后来果然不错，考上了名牌。这么年轻就当上县委书记，听说他要不是谦让已经是市委副书记了？乖乖，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而且，他这个县委书记当得可是大得人心啊？你看看他办的那些事，那才叫一个漂亮！这样的干部前途一定是光明的远大的不可限量的。”
听了钱沛然的抒情、颂扬，吴是非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好打断。好不容易等来钱沛然的中途休息，笑问能不能说说李书记在高中生活的事迹？钱沛然滔滔不绝地说起李卓群学习如何刻苦，如何珍惜时间，又如何善于管理班级和领导学生会工作。说他那时候就具备了领袖天才。生活上又是那样朴素，还乐于助人等等。简直是在给李卓群谱多重凑曲谱。吴是非很有耐心很感兴趣地听着记录着，等钱沛然说累了，笑着轻描谈写地问，那么，李书记有没有有趣的事，比如就像花边那样，这样让李书记的形象更加真实丰满。比如他有没有谈过恋爱啊，有没有其他的新闻趣事啊等等。钱沛然感叹道：“这还真有一段公案呢。大概从高二下学期起，刘晓雅就暗恋上了李卓群。刘晓雅家住城里，家境不错，在物质上没少帮助卓群。可是那孩子，虽然生长在县城里，生性腼腆，她始终没有勇气捅破这层窗户纸。当然，后来卓群也感受到了。但这时出现了边梅在中间掺和，你可不要向外传啊？”
吴是非激动得脸色酱紫，忙说，当然，我写的时候会采取适当措施。钱沛然放心地说起他们的事。边梅比李卓群高一班，和李巨所在同一个年级的两个班，由于他们都是学校学生会骨干，常在一起会商学生会的事。他们经过熟悉、了解和友谊的过程。边梅也是在这个时候爱上了李卓群，李卓群对边梅的主见、干练很是欣赏，但是要和她处男女朋友他犹豫了。因为他很感激刘晓雅对他的情意，也很欣赏刘晓雅的温婉、聪明和善解人意，更觉得不能辜负她。后来边梅和刘晓雅都知道对方喜欢李卓群，但是，李卓群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表示出特别意思。他不好拒绝边梅的热情，更不能抛下刘晓雅。事情就这么僵持着。边梅考上省教育学院，还写信给李卓群。李卓群没有回过信，边梅竟然写信向钱沛然求助。钱沛然这才发现他们的事，问李卓群如何处理。李卓群回答以学业为重，等书读出来了再说。钱沛然也做了刘晓雅的工作，让他们杜绝一切杂念，安心复习，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考虑。由于复习紧张，两人都暂时放开了这种情感。考上大学后，李卓群尽管心里放不下刘晓雅，但是边梅的信却让他犯难。于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写信给钱沛然说他不能在边梅和刘晓雅两人中选择任何一个。李卓群态度坚决，让边梅渐渐地接受了钱沛然的规劝。刘晓雅知道这个决定后，再也没有和李卓群通过信。后来边梅和李卓群先后成立家，工作也走上正轨，这些事都抛开了。唯有刘晓雅三十好几的人了，不但没有成立家庭，而且不愿和任何男人处对象。
钱沛然感叹道：“唉，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在中间横插一杠子，致使小雅这么好的姑娘到现在都不甘心呐！卓群要是和晓雅结合了，那才是圆满呢！”
“你不倾向边部长和李书记集合？”
“我也想过，但是边梅的个性强，要真是走到一起来，居家过日子恐怕不一定合适。”
“所以，你倾向刘晓雅，为刘晓雅抱悔？”钱沛然陷入无声。吴是非很聪明地拿话宽慰钱沛然，又说了一会子话，借故离开。吴是非得知这个事实，欣喜若狂。赶紧寻找和刘晓雅相处得宜的人，以给刘晓雅介绍对象的方式了解刘晓雅的为人性格和目前处境。想从中找出最佳接触刘晓雅的方式和方法，设计引导刘晓雅和李卓群旧情复燃。创造机会让刘晓雅或者是李卓群关注对方，和对方接触。他知道这很难，比杂技演员在高空走钢丝做动作更难，但是，他自信凭着自己的聪明总能找到恰当借口和机会在不知不觉中施行计策。
罗挺虽然行事简单，但是劝人的本领倒是有一套，否则，他怎么能在电业局长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当初也坐不上局长宝座。罗挺一路上设计好几种打动刘福源的方案，都一一被自己否定了。临近刘福源家门口才想出一个既简单有很有效果的劈头三板斧。他相信凭着这三板斧他刘福源定会招架不住，得乖乖回到他们的阵营里来同舟共济。他老大不客气地敲开刘福源家门，正好刘福源窝在家里看电视。刘福源那长身板老婆看到是罗挺，满心欢喜地请罗挺进家。忙着张罗茶水糖果，嘴里不住地唠叨着。说现在的人抹眼无情，老刘在台都来捧着哄着老刘，老刘倒霉了他们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人影都不见一个。刘福源老婆越说越来气，索性道出家丑：“你看着过年的那家不放爆竹啊？别人家都放得，偏偏我们家放了就招来指桑骂槐，说我们家爆竹太危险了，炸得他们心惊肉跳。说都下台了还这么折磨人！好狗还要护三村呢，怎么这人还不如狗。罗局长您听听您听听，这还是人话吗？我要不是老刘生拉着，非冲出去和他们理论理论，依着我的脾气非抽歪他们的屄嘴不可！”
“好了！姑奶奶，你就别丢人现眼了。你还嫌我不够倒霉是不是啊，非要把我整到号子里你才安心是不是？”刘福源火道，大嘴叉子沉重扑出一串吐沫星子。刘福源老婆听了，顿时涌出两行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地猛烈地往外抛洒怨气道：“我跟罗局长说说又怎么样？自从你给他李卓群炒了，我们哪一天过个安心日子，现在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顶了，你在装孙子。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啊？你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事到临头了这么怂样，连我们老娘们都不如。”
“你能，你能，你要是赶走了李卓群我就天天给你磕头烧高香！”
“他一个李卓群有什么好怕的？他是老虎了还是狮子？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单身汉过路客？”
刘福源双手抱拳道：“小姑奶奶大姑奶奶老姑奶奶，你行你能，我没出息，我连带了你受气被人欺负，行了吧？让我和罗局长说说话行吗？”
刘福源老婆想和刘福源针锋对麦芒大吵一架出出心里憋着的这口恶气，但是看了站在一旁微笑着很尴尬的罗挺，知道罗挺不是无缘无故地来串门，艰难地捂住肚子里的火气，无奈地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