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进逼关中我不会给他机会做我的敌人……
第161章进逼关中我不会给他机会做我的敌人……
祖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刘霁的印象中,祖逖虽然快四十了，也是个世家子弟,可他看起来就是同那些举止得体的世家子毫不相同。
他会在自己激怒长沙王的时候，给自己挤眉弄眼；
也会抱着膀子，吊儿郎当给自己讲朝堂局势；
他会帮忙救助无辜被埋的百姓；
也会劝长沙王，将家国大义置于自身利益之前。
在刘霁心中，相较于世家子这一身份，她会觉得祖逖更像个穿着官服,努力拗出一个严肃脸的游侠儿。
但不管怎么样，她记忆中的祖逖都是旷达不羁的模样。
然而此刻，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暮气沉沉的，不复当年那个鲜活的模样。
刘霁盘腿而坐,端起面前那碗加了盐巴，用桂皮、花椒、陈皮熬出来的茶,却并没有喝,只是问起祖逖这几年的际遇。
案几对面，比刘霁还没有坐相的祖逖就叹了口气。
原来长沙王死后，他就跳槽做了太子中舍人,兼豫章王府从事中郎。
——司马衷的儿子孙子早都死光了,这个太子是他弟弟豫章王司马炽。
“……去岁东海王越拥陛下车驾讨伐成都王颖，我亦随军出征,荡阴兵败后,便回了洛阳,自此便在家里待着。”祖逖三言两语将自己这几年的际遇讲了。
刘霁试探地问道：“我听说自张方逼着皇帝西迁入长安,关东诸侯范阳王司马虓、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等都曾经征召士稚，士稚都没有应召。东海王司马越甚至已经给士稚封了个典兵参军、济阴太守，士稚也推却了。”
祖逖冷笑一声,鄙夷道：“去做什么？帮他们兄弟阋墙吗？”
他顿了一下，面上的嘲讽被一抹痛心取代，“明彻你不知道，当日荡阴一战尸骨相枕，数万条性命呐！就这么白白牺牲了！”
当年他在司州当主簿，跟刘琨闻鸡起舞的时候，何尝没有匡济天下之志？可而今眼看着四海鼎沸，民不聊生，他竟是毫无办法！
“这些宗王，哪里将万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刘霁神色亦是愤愤，“若非他们司马家平白消耗了自家兵力，四方民乱，夷狄造反，又怎么可能无法弹压？”
“明彻此言甚是！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籓王争权，自相诛灭，”祖逖的眸中流露出几分讥讽，“逖不愿助纣为虐。”
这些年这几个宗王打来打去，他算是旁观了个全场，眼见着国家大乱，百姓遭戮，他心中亦是郁结难消。
祖逖一仰头，将已经冷却的茶水一口灌进了喉咙，又忍不住自嘲地补充了一句，“当年明彻不愿应长沙王之征，的确是有先见之明的。”
“而今民变蜂起，天下百姓困于釜底，晋室宗王尚自相屠戮，我虽人微言轻，却想还天下一个太平，”刘霁放下茶杯，恳切以对，“兄亦有匡扶天下，振复社稷之志，何不与我一同匡乱反正，荡涤乾坤！”
祖逖心中微动，说起来，算上这次，他与刘霁不过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见面，刘霁一介布衣，独自一人，就胆敢从彼时权势滔天的齐王军的手下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黔首。
第二次见面，她为了益州安危，率数百死士杀进齐王府，生擒齐王，又为了派兵益州的事情，不惜当面开罪长沙王。
第三次见面，她率兵攻破洛阳，大军进城，却对百姓秋毫无犯。
是以，刘霁说她兴兵是为了匡乱反正，还天下太平，祖逖是信的。
“大王奋击之志，郡国豪杰必因风向赴，庶几九州可平。”祖逖缓缓道。
刘霁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注视着祖逖，等待着他的表态。
就见祖逖直起身来，稍一整肃衣冠，对着刘霁下拜道，“逖愿为大王执鞭！”
·
洛阳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刘霁就把几个将领招过来商量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人不大齐。
祖逖没过来。既然决定要跟着刘霁走，他的家小自然要安置，顺便他还要把家里那波宾客义徒聚拢成军，好跟着大军一起出发。
北宫纯也没来。他表示既然已经拿下了洛阳，他想回去劝他的老上司凉州刺史张轨降汉。
虽然李雄觉得北宫纯有开溜的嫌疑，但是刘霁还是大手一挥，放他离开了，甚至没说把他的骑兵给扣下来留用。
马海阿图汇报完军情，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大王，反正咱们也要去长安，为什么不让沈郎君跟咱们一起走？”
提起这个，李雄也有些担心，“等到咱们打到长安的时候，晋廷会不会用沈郎君来威胁咱们？”
“不会，”刘霁随手取过案上一份军报，是陶侃派人送来的，他眼下率兵南下，正一州一郡地收拢江南的土地，“涧松没去长安。”
“沈郎君没去长安？！”马海阿图大吃一惊。
李雄也愕然朝刘霁看来。
阿哈嗼问道：“大王是送沈郎君回龙头山了？”
“我不会给他机会做我的敌人，也不会让他去白白送死，他不想留在我身边，也得在我的地盘上待着，”刘霁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她啪一声合上军报，看向李雄，“仲俊最近劝降得怎么样了？”
一听刘霁问起这个，李雄那张素来骄傲的脸就显出几分挫败来，“肯降者倒是有一些，但都官小位轻，派不上什么用场，尚书仆射荀籓、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三位留台，都不肯降。”
“河间王司马颙势大，举凡肯趋炎附势的，都被张方带去长安了，这三位肯留下来守洛阳，必然就不是那等可以收买恐吓的人，”刘霁说着叹了一句，“晋廷何德何能，竟也有这么多忠臣。”
李雄有些哀怨地看了刘霁一眼，“王衍乃三公之一，琅琊王氏又是顶级世家，他肯降，大王又不稀罕。”
“人都死了。降不降的，又有什么用。”刘霁不以为意。
“死了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李雄道，“大王若是允准，我便在那些降官里面找个能写文章的，叫他把王衍投降的事情写一写，到时候叫人四处宣扬宣扬，务必让人知道琅琊王氏已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