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启程
出发那日却不是晴天,下着偌大的雷雨,霹雳惊人的响雷轰打着飘摇的京都,程观不用青佴给他撑伞,自己打着伞走在前面。
青佴与桑刃同去,分别撑着伞跟在后头,雨珠落在油纸伞面上清脆如铃响,程观却在想:宝云寺的屋顶还好吧……
刚修的屋顶肯定坚实,不然鸿胪寺要吃本子了。
程观还有困意,上了车补眠,睡在小榻上,本来下了雨打雷程观就容易睡不安稳,出了京城,路有些不稳,再加上雨天路滑,行路艰难,程观便更难入睡。
天光大亮,隐隐从车帘透进来,程观满心烦躁的起身,再睡不着,勾起帘子嗅外头清新的空气,才平复下来。
雨还飘飘摇摇地落着,桑刃戴着斗笠,策马在车边慢悠悠的跟着哼小曲,程观伸手试着接雨,凉丝丝的水珠落在手心,很舒服。
“怎么不坐车?”程观问桑刃。
桑刃这才发现帘子开了,停下嘴巴动作,答道:“回主子,车里头闷,正好青佴要睡觉,我就叫朱禾坐我那边,把地给腾出来好睡觉了。”
桑刃和青佴、朱禾、羽二共乘,羽二是程珩贴身的侍从。
“那羽二呢?”
“他在后头,跟在大少爷车旁呢。”桑刃回道。
“大少爷出来过没?”程观顺势问道。
桑刃未答,后头的程珩先一步抢过话,大声说:“想知道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程观马车与他一前一后,想必都让他听见了,把头伸出窗,迎着细密的雨丝,朝后道:“现在不想知道了——”
桑刃见状急了,恨不得把自己斗笠盖程观头上,但程观一下又缩了回去,把帘子也拉上了。
“……”桑刃只得闭嘴。
车内,程观拍拍发梢上沾的水珠,又滚回榻上躺着。
去江南一带,既有陆路,也要过水路。赶路途中说有趣也有趣,说无聊也难以避免。
更别说这下雨天,连外头也出不去,无聊得紧。
没想到,窗框被人敲了敲,传来程珩的低语:“想我没?”
“……还行。”
“此言差矣,方才还问过我,现在又忘了?”程珩又敲了下窗,暗示道“阿哥的纸伞要给雨打塌了。”
程观闷笑一声,起身掀了门帘叫他进了。
程珩坐边缘抖了抖伞上的雨滴,放车前。回头才见程观已坐在榻前的软垫上,与自己的座位中隔了张小茶案,茶案上摆了张棋盘。
程珩顺手摸摸自己的棋盒才发现空了,桌对案,程观料定自己赢了这局,便一枚枚把棋子捡回盒里。
两人就着车外时大时小的雨声,与杯中荡漾着一股股波纹的白茶悠闲地下围棋,也不怎么说话。
渐渐的,程观睡意又上来了,或是因为雷声稍远了,或是因为棋子碰撞的声声清响,又或是因为程珩平稳的呼吸声。
这一切都让程观感到放松嗜睡,棋便下得更慢了,瞌睡一会,回过神一看——程珩以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让脑袋平躺在棋盘上了,脸朝上,擡起的视线正和程观对上。
他嫣然一笑:“睡醒了?”
两人的距离极近,头顶朝向相反,程观再低点头便能吻上他的眉眼,程观偏不,放轻了呼吸,气息轻抚在对方额头,让程珩身躯有些紧绷。
“……你把棋弄混了。”程观直起身,不轻不重地说。
程珩也起身:“这局本是你输,阿哥看你困乏体谅你已先收了。”
程观拣干净洒落的棋子,起身说:“我确是困倦了,我睡了你自便。”
说罢爬回榻上,缩回锦被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雨把风浇凉了,风又从车帘灌进车厢里,程观闭着眼睛仔细听,听车顶雨打的脆响,也听藏在雨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程珩觉得程观实在可爱,方才才没忍住趁他瞌睡逗他,现在一个人坐在案边,默默听程观的呼吸。
两人静静的,各自在雨声中找寻对方的存在,直到榻上的人入眠,余下绵长的呼吸。
程珩轻手轻脚地挪到榻旁,抓个软垫放在屁股下面坐着,又两臂交叠放在榻边,枕着手臂也闭目养神。
行至晚间,雨已经停了。
车子彻底停住,程珩也同时睁开眼睛。
程珩反省……怎么真睡着了?程珩本意是和上回差不多,想着万一程观醒来再吻他一下呢?不做解释程珩也认了……
一擡头,程观早不在了,榻上空荡荡的,手一摸却还有余温。
车内点了灯,就一盏,昏暗摇曳的暖光让程珩有些头晕。
他爬起来,喊了声车夫的名字,回答的却是程观。
“人我叫走了,刚醒?已经到驿站了。”程观矮着身子上车,递给程珩一个油纸包的烤饼。
还是热的,程珩咬了一口,把灯灭了,两人下车。
“你怎不在车里?”程珩慢慢嚼着烤饼。
“人有三急,到驿站门口我说要出恭,就先下了。”程观带他进了驿馆。
那就是早醒了咯……有没有趁我熟睡时吻我呢?程珩又在懊恼自己怎么睡去了。
“……小村镇,街上有小摊,想吃什么自个买去。”一分神就没听见程观前半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