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暗流与微光

第4章暗流与微光

朝南星的雨季漫长而湿冷，窗外总是淅淅沥沥，敲打着锈蚀的窗檐，发出单调乏味的声响。这声音无孔不入，让狭小公寓里那种被困守的压抑感愈发浓重。

褚锋的伤势在缓慢好转，但右腿的恢复速度远低于他的预期。

每一次尝试站立或移动带来的钻心疼痛，都在提醒他此刻的脆弱和无力。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愈发沉寂，像结了冰的湖面，表面平静，底下却涌动着焦躁与计算。

他大部分时间都靠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几张林渐捡回来的、模糊不清的旧报纸。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某种复杂的节奏，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他在脑海中推演、复盘遇袭的每一个细节，分析家族内部可能的叛徒，规划着一旦恢复后如何重新布局，如何联系旧部，如何……报复。

浓烈的、属于顶级alpha的侵略性和掌控欲，即使在他重伤静坐时，也无形地弥漫在空气中，让这方小小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战略指挥部。

林渐对这股低压气氛感知敏锐。他变得更加沉默，行动时尽量放轻手脚，像一抹安静的影子。

他依旧每天外出，去那些废弃的矿区和垃圾场，试图寻找些有价值的东西换取信用点。褚锋的存在，无疑大大加重了他的生活负担。

食物、饮水、药品……每一样都需要钱。林渐显然很不擅长讨价还价，每次卖掉找到的零件或金属后，都会去买回相对好一些的食物和褚锋需要的伤药，他自己则吃得非常简单。

褚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次，林渐离开后，他靠着拐杖移动到窗边，看到楼下那个回收站老板正在和林渐争执，似乎是刻意压价。

林渐手里紧紧攥着几枚可怜的信用点，脸色因为激动和无奈而微微泛红，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力感，却似乎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来。

褚锋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于“不悦”的情绪掠过心头。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下楼去处理掉那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但现实是他连平稳站立都困难。

这种无力感让他更加烦躁。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眼睁睁看着一个……算是他暂时庇护的人，因为区区几个信用点而受人刁难。

当林渐垂头丧气地回来时，褚锋已经坐回沙发上，状似无意地问起：“今天顺利吗？”

林渐愣了一下，摇摇头，把换回来的少量食物和一小盒药放在桌上，声音很低：“没什么……挺好的。”

他显然不擅长撒谎，也不想抱怨。

褚锋沉默片刻，开口：“林渐。”

“嗯？”林渐擡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我需要你帮我买些东西。”褚锋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种自然的、不容置疑的意味，“一些特殊的电子元件和金属材料。清单我晚点给你。价格不是问题。”

他需要尝试组装一个简单的信号发射器，哪怕只能发送一段极其微弱的加密信号出去。这是他摆脱目前困境的第一步。

林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如果……如果市场上能找到的话。”他似乎对褚锋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并不反感，或者说，已经习惯了顺从。

又过了几天，褚锋尝试着给林渐更多信用点——那是他安全舱里找到的、小额的应急星际货币，在任何地方都比本地信用点更硬通。

林渐看到那些货币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忙推拒：“不，不用这么多……而且这个太贵重了，在这里用很容易被注意到……”

他的担忧很实际。褚锋看着他眼底的清澈和那种不愿占人便宜的坚持，第一次产生了些许……无奈的感觉。

他换了一种方式：“那么，就当是我预付的食宿和医药费用。剩下的，由你支配，购买生活所需。我不习惯欠债。”

他的话听起来冷硬，却巧妙地给了林渐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并且顾及了对方的自尊。

林渐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收下，低声说了句：“谢谢……我会记好账的。”

之后的日子，林渐带回来的食物明显有了改善，偶尔甚至会有一些新鲜（相对本地而言）的水果。褚锋的药也换成了效果更好的型号。但林渐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褚锋发现，这个omega身上有种矛盾的脆弱和韧性。他容易受惊，焦虑，不擅交际，生活清苦，却在默默地、固执地维持着一种秩序。

他把小公寓收拾得干净整洁，按时给褚锋换药，准备三餐，甚至会在褚锋因伤痛而气息格外阴沉时，默默给他倒一杯热水。

有一次，褚锋半夜因伤腿抽痛而醒来，看到客厅角落亮着一盏微弱的小灯。

林渐并没有睡，他抱着膝盖坐在电子画板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机械结构三维图，但他显然心不在焉，只是无意识地用笔尖一下下点着屏幕，眼神放空，望着窗外的雨夜，侧脸在微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孤独。

那种浓重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忧郁感，让褚锋莫名地没有出声打扰。

他想起林渐资料里提到的，父母双亡的创伤。是因为这个吗？

褚锋不是个有过多同情心的人，但此刻，一种同处于困境下的微妙联系，让他对这位收留他的omega，产生了一丝超越表面的关注。

他的调查也在暗中进行。通过林渐带回来的零星信息和他自己的观察，他对朝南星的势力分布有了初步了解。

这里比他想象的更混乱，除了本土的自治委员会和地头蛇，似乎确实有其他星际势力的触角在暗中活动。他必须更加小心。

一天下午，林渐外出时，公寓门外传来粗鲁的敲门声和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嚷嚷着要收什么“管理费”。

褚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无声地移动到门后，手中紧握着一根磨尖了的金属条——这是他让林渐找来的材料自制的简陋武器。他屏住呼吸，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幸运的是，那醉汉敲了一会儿没人应，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褚锋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这里不再绝对安全。林渐的弱势，很容易引来麻烦。

当林渐回来时，褚锋状似随意地提起了这件事。

林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绞在一起：“是……是附近游荡的那些人……他们偶尔会来……我经常躲着他们……”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你需要一些防护措施。”褚锋看着他，语气严肃，“不仅是门锁。”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渐捡回来的那些零件，“你懂机械，应该能弄出点东西。”

林渐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我……我不想惹麻烦。”

“有时候，不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褚锋的声音很冷，“强大的实力才是最好的防护。至少，要有让对方不敢轻易招惹的资本。”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林渐。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天，林渐在整理零件时，开始有意识地挑选出一些特定的东西。晚上，他会坐在角落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专注地摆弄那些金属片和线路。

他的手指变得灵活，眼神专注，那种沉浸其中的状态，让他整个人似乎都焕发出一种不同于平日畏缩状态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