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枝节

第220章枝节

第二百二十章

石门后的密室燃了灯，随着几人带起的气流晃动起来，烛影模糊成一片。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大房间，摆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先前陆安提到的孩子，正在阴影里的角落缩成一团，只一双眼睛露出来，戒备地盯着他们。

方盈昭望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缓步走到床边。

床上有团脏兮兮的铺盖，散发着酸臭味，床边平放着两具尸骨，皮肉尽皆化去，只剩白骨堆在褪了色的衣料之中。

“本来在床下……”展英低声道，“我进来时，这孩子刚从床上爬起来，床下就躺着这两具尸骨，无遮无掩。”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羊皮，递给方盈昭，又道：“靠内的这具尸骨身上放着这信，我才断定她是安乐公主……”

羊皮上的字迹略带潦草，看起来是匆忙写就的，不知为何，阿史那炎未将它拿走。

方盈昭只扫过一眼，并不细看，收进怀里。

他眉目低垂，在原地站了片刻，俯身蹲在尸骨旁边。

他记得安乐从前并不纤瘦，脸颊圆圆的，身量比他高出一截，总是元气十足地跑来跳去，常常被方盈暄斥责没有一点温婉的样子。

地上的尸骨却只有那么一点，纤细犹如琴弦交错，头骨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眼窝空洞，再无一丝生气。

“安乐，”方盈昭轻声唤着她，“别怕，我来接你了。”

白骨不语，安安静静躺在地上，遍布尘埃。

方盈昭垂着头，晶莹的水滴落在头骨上，被灰尘描成细碎的花朵。

他用手指轻轻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又看了她许久，才站起身来。

蹲得久了，他有些踉跄，柏舟扶住他。

“我没事，”他低声道，“叫人将她们擡出去，收殓到棺中。”

他们此行只带了一口棺材，是为安乐准备的。突厥人并不施行土葬，不知舒尔木城中有没有棺材铺。

陆安迟疑了一瞬，方盈昭的心绪已略略平复，对他道：“那是阿碧，安乐的贴身侍女。将她们一同放入棺内，之间用布料隔开便可。”

陆安领命离去。石门沉重，他的腿脚不便，展英和柏舟帮他搬开石门。

角落里的孩子本一直盯着方盈昭看，此时见门又开了，一跃而起，便要冲出去。路过床边时，方盈昭一把拉住他，他挣扎片刻转头便咬，柏舟忙回身从方盈昭手里接过他。

这孩子个头不高，算来应是刚满十岁，力气倒不小，被柏舟擒住双手仍用脚到处乱踢。方盈昭蹲下来平时他的眼睛，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极不适应与人对话，呆了一瞬，又踢打起来。

方盈昭道：“放开他。”

柏舟松了手，他转头看向石门，发现石门又落下了，便安静下来。

“你想出去？”方盈昭又问。

他张开嘴呜咽了几声，辨不出声调，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会说话？方盈昭擡眼看向柏舟，对方眉头紧锁，道：“先带他出去吧，这里太呛，殿下身子还没好全。”

方盈昭点点头，起身站起来。

柏舟和展英一同去搬动石门，那孩子又想往外冲，方盈昭拦在前面，他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刺在方盈昭的手臂上。

柏舟一惊，示意展英放了石门，上前打掉小刀，制住他。

方盈昭捂住伤口扬声道：“别伤他。”

“殿下……”柏舟将孩子交给展英，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幸好，小刀的刀刃太浅，只在小臂上划开一条口子，是皮肉伤。

“让个孩子给伤了，是我不好，”方盈昭道，“用被单绑了，带出去吧。”

三人带着孩子离开密室，上到皇宫里。白晃晃的墙壁刺眼，男孩闭起双眼，安静下来，顺从地被展英推着走。

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安置他，只得先关进屋子里。方盈昭想了想，让人将柳阳和阿锐叫来，他们年纪差不了多少，也许能用他们这个岁数特有的方式交流。

“可以打他，但不能打要害，”方盈昭对二人下达了简单的命令，“限期半日，天黑前问出他的名字和年纪，去吧。”

两人不知这孩子是什么人，不明所以地进了房间，很快，里面传来厮打的声音。

柏舟在门前听了片刻，转头道：“殿下不是说，他刚满十岁？”

方盈昭笑了，“我担心他们两个问不出什么，随意编个名字来敷衍我。”

听他这样说，柏舟也笑了，无奈摇摇头。

严念闻讯而来，凑到二人跟前，“听说你们从密道里带出来个孩子？”

她也比屋里三人大不了几岁。方盈昭看了她一眼，忽然起了玩心，一指房门，“就在里面。”

“怎么听着鸡飞狗跳的。”严念狐疑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方盈昭从后面一把将她推进去，她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跌进门里。

“我……你！”她拿出最后的涵养没有破口大骂。

方盈昭把门合上，落了锁，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