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代价

第216章代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柏舟醒过来时，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倒在血泊里，那血很暖，拥有生命一般包裹着他，保护着他。他在血肉里躺了许久，直到气力逐渐全部回到了身体里，他终于能够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身处山洞中时，记忆突然间全部回来了。

阿依柯已经不在山洞中，柏舟心下一紧，起身去看一动不动的方盈昭。

方盈昭还在火堆旁睡着，柏舟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的手腕上有割伤，腿上也有血渗出来，整个人虚弱而苍白。

柏舟这才想起拉开自己的衣襟查看伤势。果然，伤处已经愈合了。

先前他们避之不及的秘术，救了他的性命。

柏舟已经猜到方盈昭的伤是怎么来的，被修补好的心间涌起一阵剧痛。他轻轻把方盈昭放倒在自己怀里，暖着对方冰冷的身体，轻轻唤着他。

方盈昭缓缓醒来，冲他虚弱地笑，“我刚才梦到你了。”

柏舟的眼中涌上泪水，轻轻道：“我以为，殿下的梦里不会有我。”

方盈昭做了个失落的表情，叹道：“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柏舟紧紧拥住他。

“我以为你要死了。”方盈昭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有温热的潮湿渗透衣襟，触到他的身体。

柏舟困在悲伤和愧疚里，说不出话来。

方盈昭低声道：“答应我，你不会死在我前面。”

“我答应你。”柏舟郑重道。

“是阿依柯救了你，”方盈昭又道，“她走了。”

柏舟摇摇头，“是殿下和她一同救了我。”

方盈昭擡手拉开他的衣襟，把手掌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心脏蓬勃的跳动，微微笑了，“活着，真好。”

柏舟注视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表现出对生的渴望。

柏舟忽然觉得，也许，他们身上的伤，都是值得的。

方盈昭不愿再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稍稍挣开对方的怀抱想要坐起来，柏舟连忙扶住他。

“我们回去吧，玄醴他们一定急疯了，”他道，“若是四喜得知我坠崖的消息，先一步向方盛报信，陆安恐怕要被治罪。”

他不再提逃走的事。柏舟默默点点头，从火堆旁起身。

方盈昭仰头看着他，苦笑道：“我腿伤了，走不了路。”

柏舟俯身把他抱起来。

天光大亮，夜晚狰狞的树影，此时变成了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寻常林木。擡头望去，鸟儿在枝头蹦来跳去，浅黄色的野花开满山坡，四处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方盈昭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景致竟然不错。”

柏舟笑道：“还不如王府后院雅致，是殿下心绪平和，看什么都……”他顿了顿。

方盈昭躺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你直说便是，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

他许久没有这样开朗了，柏舟的心情也好起来，抱着他快步回到昨日的沼泽旁。眼前的景象却令两人一惊。

一夜之间，泥泞潮湿的沼泽地竟然干涸了。沼液全部消失殆尽，沼泽底部的淤泥干燥开裂，无数动物与人的白骨显露出来。昨日救了三人的地方，变成了殉葬坑一般可怖。

“怎会如此？”柏舟立在沼泽边，喃喃道。

方盈昭不知他是感叹沼泽干涸如此之快，还是陷入沼泽死亡的生灵太多，缓缓开口道：“阿依柯说，这片沼泽护佑的是良善之人，也许他们都不是。”

柏舟蹙起眉头，“阿依柯……”

“她临走时说，逆天而行，需要有人付出代价，”方盈昭又道，“她嘱咐我善待她的子民……我想，她为了帮我，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许那本应是我该付出的代价。”

而修习秘术，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看来，也许她的代价便是生命与这片沼泽相连，她死了，沼泽便干涸了。

那么她毫不犹豫跳下断崖，便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她知道她的沼泽在这里，她不会摔死。但为了救柏舟的性命，她还是选择了死亡。

“放我下来。”方盈昭低声道。

柏舟轻轻把他放下，扶着他站稳。

他面对着已经干涸的沼泽拱起手来，郑重躬身行了一礼。

柏舟在他身侧，同样行了长揖。

“多谢……”柏舟轻声道。

***

舒尔木城外早就乱成一团。

严恪年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严念没有太多时间悲伤。方盈昭不见踪影，她作为最后的严家人，必须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