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大礼
第186章大礼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果然，就在第二天，众人便准备停当了。
因为与玄醴多喝了几杯酒，睡得又晚，方盈昭耽搁到午后才起，刚睁眼就发觉床边坐着个人。他习以为常地坐起身来，赶对方出门：“段将军，我以礼相待，你却日日不请自来，闯进主人家卧房闲坐，未免太过得寸进尺。”
他尽力让声线冷起来，却因为刚睡醒，无论如何掩饰都会带上几分含混不清的柔软，还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毫无威仪可言。柏舟放下手里的公文，对他柔柔一笑，“昨夜未燃安神香，殿下睡得可好？”
“不好，”方盈昭光着脚下了床，“梦里有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非要坐在人家床边看公文，赶都赶不走。”
柏舟将公文尽数合上，连着床头的几册一同搬去书桌上，回过身来，“好，不看了，殿下肚子饿不饿？厨房留了午饭……先喝碗粥，好不好？”
方盈昭气结，穿上鞋子走到门口，又退回来，随手拽了件外袍披在身上，重新拉开卧房的门。
陈瑜正候在门口等他起床，见他主动开了门，大喜过望，“殿下醒了！是不是饿了？我去厨房给您拿些吃的……”
方盈昭打断他喜悦的自说自话，一扬眉：“杜寻呢？”
“这几日饭菜都原样端回厨房，良婶可担心坏了，就怕饿着殿下……啊，杜寻大人……”陈瑜险些没刹住，“杜寻大人出门了……”
方盈昭冷着脸，微微仰头望向屋顶。身在高处的玄醴早就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视线与他相碰，旋即飞身跃了下来。
“把段将军请出去。”方盈昭对玄醴道。
玄醴反应了一瞬“段将军”是谁，擡眼看到他身后一脸温柔的柏舟，终于意识到柏舟姓段。虽然满心想要二人和好，玄醴还是不会当众落自家殿下的面子，闻言上前一步，对柏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花匠正在修剪树枝草叶，边上有几名家丁打下手，原本看方盈昭出了房门，纷纷关切地向这边望着，此时眼见情况不好，生怕夹在中间成了被殃及的池鱼，立刻熟练地收了家伙什，麻溜地悄悄遁走了。
反正这段日子柏舟大人每天都要被赶出来一次，见惯不怪嘛。
罪魁祸首柏舟则痛快地走出他的卧房，笑道：“好了，我出来便是。”
看见他这副哄孩子的模样，方盈昭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要说话，陈瑜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我可以去拿饭了吗？”
方盈昭瞪他一眼，“再多话就回老家喂猪去。”
陈瑜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饭总要吃的嘛……”
方盈昭的耐心耗尽，对可怜的少年一扬下巴，“你，去找罗浮领二十手板。”
陈瑜大骇：“殿下？为为为什么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柏舟轻叹口气，上前走到二人身边，低声说情道：“殿下，我替陈瑜挨手板，这次饶了他吧。”
方盈昭瞥他一眼，“怎敢伤及段将军贵体。”
柏舟对他的阴阳怪气一概不接话，反而笑道：“殿下比起前几日，精神好了不少，天气暖了，想不想出去逛逛？”边说，边悄悄对陈瑜打了个手势，让他快撤。
陈瑜壮着胆子，一溜烟跑了。
方盈昭终于被气笑了。
“怎么，趁我不想出门，趁机架空我？”他擡头盯住柏舟，“现在他们都听你的，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再待下去，我这淮南王府就改姓段了。”
玄醴向他靠拢半步，认真道：“殿下，我听你的。”
方盈昭偏头看向她，“罗浮呢？好几日没见到她了。”
玄醴：“……她……出门了。”
很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就是这样听我的。
方盈昭穿过二人之间，拂袖而去。
陈瑜没敢走远，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三人一齐望着他的背影，少年忧虑起来：“殿下生气了。”
柏舟却很乐观：“总归是肯出来了。”
“嗯，这倒是，”陈瑜点点头，“前几日殿下闷在房里还点着香，我真担心他把自己给呛……”他顿了一下，把“死”字咽回去，“给呛坏了。”
方盈昭的身影在游廊上转了个弯，再望不见了，柏舟收回目光，看向陈瑜，“殿下儿时便有这个习惯，不过无妨，赵太医用药十分谨慎——你看他骂人时嗓音清亮，便知他没被呛坏。”
玄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柏舟不解：“怎么？”
玄醴道：“你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柏舟淡淡一笑，“人总要变的。”他嘴上说着，忽然想起方盈昭的卧房还闷着，三人又一起进了屋，将所有窗子全部大开通风，顺手收了昨晚未动的宵夜递给路过的下人。
一切收拾停当，陈瑜又不放心地问道：“要不要去追殿下？生气了总要哄一哄，好不容易肯出门了……”
“他既出来了，便不会再把自己关起来，有力气生气，说明他心情好多了，”柏舟对他一笑，“从前殿下不也这样？说着不相干的话，突然就发起脾气来，只是这一两年好些罢了。他若是一直通情达理下去，我倒有些担心了。”
陈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咱们的大礼还送吗？”
“要送，台子都搭起来了，”柏舟道，“别看殿下那副模样，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出去看热闹了。”
此时，淮南王府的大门敞开着，福伯乐呵呵站在门里，望着立在阶上的方盈昭——他确实出去看热闹了。
走到门口向外一看他才知道，夜里那嘈杂声是怎么来的。
柏舟他们将王府门前的一大片空地填得满满当当，一排置物的木架全部都有一丈多高，向西延伸了二里有余，上面挂着纸伞、灯笼之类的节庆物件。一旁有茶摊和点心铺，还有眼熟的搪塑师傅正画着糖画，似乎就是在大理寺狱陪他打发过时间的那一位。
另一边的说书先生头上不知为何包着圈纱布，倒丝毫不影响他发挥，对着台下慷慨激昂口沫横飞，讲的似是昔年祖皇帝与龙武大将军严恪年一同打江山的往事，博得看客阵阵喝彩——只是定睛一看，台下带头叫好的，分明是王恢。
更远些的地方搭了顶棚，顶棚上挂着各种式样的花灯，下面缀着灯谜。旁边的摊位煮着一大锅肉汤做底的汤饼，柳阳在一边流着口水打下手，香味直往这边飘。还有些摊位看不真切，只听到隐隐有丝竹声传来，似是怕扰了他，特意安排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