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旅途
第104章旅途
第一百零四章
凌皓抵达之后,几人间的气氛松快了许多。严念又有心思练起刀来,玄醴忙着方盈昭交待的事,腾出空的时候便指点严念一二,并不怎么去与凌皓见面,整个人却都明亮了不少。
方盈昭又与游亦钦谈过两次,详细询问了有关黑风寨的情报,所得不多。据游亦钦说,黑风寨的行事作风与一般江湖草莽无异,帮派由老寨主孟瞎子一手建立,因着官府无能,保护费从边境收到乞尔克,在楼兰地界十分嚣张。
这个孟瞎子是个传奇人物,一副招子全都盲了,耳朵却好使得很,你往他面前一站,不出声,他也能听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在百里之外说上一句他的不是,他立马就能听见。更神的是,他能听出一个人是否撒谎,要是仗着他双目不能视物想要骗他,小事吃鞭子,大事要赔上命。谁都不知道孟瞎子的耳朵是怎么练成的,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没人敢问过。
所以许半山来投奔他时,只消往他脚边一跪,将自己的经历哭诉一二,他便知道这姓许的说的不是假话。
“听说许半山从前是当官的,你对他的来历可有头绪?”方盈昭问。
游亦钦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知道他出身的人很少,都是孟瞎子的心腹,不是轻易就能打探到的,现在年月久远,故人多半离世,更是无从得知了。”
孟瞎子在世时就十分器重许半山,帮里的人手和银钱他都可随意调配,此人御下也确实有一番手端,孟瞎子死后,他直接接手了黑风寨,无人敢有异议。
黑沙暴足足刮了三日才停歇下来,略作商议之后,方盈昭一行人离开了停留数日的客栈小重山,由川子带路,在烈日下前往黑风寨的据点所在之处,凌皓暂时与他们同行。
游亦钦与谢秋站在大门口,目送这支小小的驼队在黄沙之间渐行渐远,良久,终于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他们还会回来吗?”谢秋望着远处,幽幽问道。
游亦钦用手臂搭上她的肩膀,“也许会,也许不会,他们回程也绕不开小重山,就看那位想不想见咱们了。”
“阿姐,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谢秋又问。她指的是方盈昭在这里受伤一事,不论过程如何,只要踏进了小重山,不管大事小事他们都要负责。
游亦钦浅浅笑了笑,面上不知为何带了丝落寞。
“过去了,秋子。”她揉了揉身边这个年轻暗卫的头发。
谢秋收回视线,擡头望向她,眼中带着疑惑,“他把自己弄伤了,还中了毒,就为了吓唬咱们一下吗?我不明白。”
游亦钦柔声道:“他不是先帝,咱们也不会成为裘前辈,你明白这一点就可以了。”
武成十八年,先帝曾亲临小重山,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是有沙盗上门,许是谁一时失手,只知道先帝受了点小伤。第二日,小重山内所有暗卫全部被就地处决,包括一手建立了小重山,当时即将卸任回京的裘紫叶。皇家人如此不念旧情,后来每每想起此事,都叫他们心凉。
“希望这贵人可别再回来了,”谢秋闷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觉得……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长得就是一副凉薄的模样,看起来温文尔雅,肚子里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谢秋!”游亦钦稍稍用力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瞎说什么呢,没有祸事上门,嫌日子太安逸了是不是?”
谢秋被拍得泄了气,低垂着嘴角叹了口气,道:“阿姐,咱们回去吧,曾凯的尸首还没烧呢。”
蒸腾着热气的沙漠里,方盈昭正坐在骆驼上晃晃悠悠,把手遮在额头前,试图挡住头上的大太阳。一身锦衣闷得他心浮气躁,走出不远,他终于顾不上仪态把外袍一脱,“换回来吧,这太蠢了。”
因要扮成富家公子,他们未准备合适的衣裳——为了面见楼兰国王,好衣裳也是带了的,但是淮南王殿下的常服,就算是套在富商身上也过于奢华。怕许半山怀疑,严念只好去找游亦钦嘀咕了半天,两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身俗不可耐的宝蓝色毛领绣花外袍,半哄半骗着方盈昭穿上了。
“……没人会在沙漠里穿毛领。”方盈昭道。
“晚上可是很冷呢,”严念立刻反驳了他,“等你坐在篝火边取暖的时候就不觉得热了。”
方盈昭:“可我们是白天出发。”
严念:“川子说了,要走一天呢,到了地方就晚上了,你不能穿着身粗布衣冒充富商吧?”
玄醴一言不发,动手给他套上衣服。
方盈昭:“……我怀疑你们合伙整我。”
玄醴:“……”
他肯穿着这身蠢衣服出门,严念已经很满意了,此时见他实在穿不住了,忙高声问前面的川子:“川子兄弟,你们大当家不介意我们穿得随意一些吧?”
川子傻笑了两声:“嘿嘿,我还以为你家公子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呢,为了见我们大当家啊,那用不着!我们大当家随和得很!”
脱了外袍的方盈昭露出里面透气的麻布衣,终于神清气爽,精神头都好了不少,他问川子:“你在帮里待了几年了?”
川子掰着手指头,“……六、七……九年了!我刚来的时候才二十多岁,现在儿子都会打拳了!”
方盈昭又问:“你是在帮里成的亲?”
川子一脸满足:“是啊,大当家给做的媒,把我们帮里最俊俏最年轻的厨娘许给我了,小蕊干活利落,做饭又好吃……”
他显然已经把老丁丢下他自己跑了的烦心事抛到了脑后,一路上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家里的事,从媳妇讲到孩子,从孩子讲到邻人,夹杂着帮里的各种小事,毫无逻辑又喋喋不休,俨然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方盈昭倒也有耐心听他讲。
向导把自己的骆驼让给了川子,此时步行跟在一边,犹豫了半晌终于悄悄拉了拉这一行看上去最面善的严念的裤脚,悄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去哪里,不是说好了去乞尔克吗?”
严念低头看向他,笑道:“先绕道去下别处,我们加钱。”
向导忙摆手:“不不不不是钱的事,我听你们要去什么寨,”他压低声音,“不会是黑风寨吧?”
前几日向导一直待在房里,外面的纷纷扰扰他一概不知,见严念点了头,他面露惊恐,边往后退边连连摆手:“我不去我不去!我还有妻儿老小!你们的钱我不赚了!”
说着转身跑了。
“哎——”严念高高坐在骆驼上,来不及拉住他,竟真让他跑远了。
见方盈昭回头看过来,她问道:“向导被你们吓跑了,追吗?”
方盈昭失笑,随即道:“算了,随他去吧。”
川子在一边接口道:“就是,要什么向导,花那冤枉钱作甚?有我在,比什么向导都强!”
玄醴与凌皓一前一后,见状相视一笑,川子指着他们说道:“感情真好,我和我家小蕊也这样。”
玄醴闻言,目光化成利剑射过去,川子只觉得脖子一凉,赶紧转过头去。半刻,耐不住寂寞,又回头问身后的方盈昭道:“这一对……怎么之前没见到?”
那日玄醴出来的时候,川子已经晕厥了,这几日他一直被关着,也并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