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回家
第126章回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方盈昭在宫里耽搁了四五日，想着府里众人该担心了，便盘算着回去。柏舟翻了翻时历，却是先一步与他道了别。
“殿下，我要离京一趟，”柏舟道，“仲秋应是赶不回来，殿下就留在京里安心过节，好吗？”
看着温温柔柔俯下身子与他说话的柏舟，方盈昭笑了，“你有事便去，我如何过节就不用你操心了。”
柏舟有些内疚地跟着笑了一下，又道：“如今方盛势大，除了躲不过的仲秋夜宴，殿下无事尽量少出王府，我办完事情就回来。”
“瞧你说的，”方盈昭无辜地眨眨眼，“好像你一走我就会闯祸似的。”
“不是‘好像’，”柏舟轻轻摇摇头，“殿下可否把自己的身体看得更重一些？”
方盈昭轻笑着不说话，只微微摇动手中茶盏，热气缭绕，卷着茶香缓缓升起在两人之间。
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柏舟更不放心了，他直起身子，对门口张罗着收拾杂物的王恢和柳阳嘱咐道：“我不在时，你们守好王府。”
二人拱手应下，柳阳又悄悄凑上来问道：“将军不带我们走吗？”
方盈昭赶紧扬声道：“家里还有杜寻在，出不了大事，你少派人监视我。”
被他一反对，柏舟便不好再安排人手了，低声交待柳阳几句，此事便作罢了。
缠绵的秋雨下了两日之后，天气冷了不少，风吹落了庭院里半绿半黄的杨树叶，带出几分萧瑟之意。
方盈暄知道他今日要走，派小内侍送来了不少补品和药酒，跟着他一同回府。陈瑜抱着满怀的书籍和信笺，柳阳王恢则各自拎着些许杂物，一行人簇拥着他走出了院门。
方盈昭擡头看看身边的柏舟，又回头看看其他人，奇道：“我来时什么都没带，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柏舟用手指虚点着几人，一一指给他看：“陛下赐的补品，赵太医送来的药材，陈瑜怀里的是我这几日和外面互通的信件，还有你看了一半丢在一边的书，殿下可还有疑问？”
方盈昭又看他一眼，慢悠悠向前走去，“看不出你还有管家的天赋，罗浮应该退位让贤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还不错，话尾带了软软的尾音，眼里含着笑意。
这几日因为他病倒了，醒了之后倦意未消，话比平时更少，几乎不与人交谈，显得格外难以接近。整个云容殿里除了柏舟，其余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他不快。此时见他如此，后面跟着的，尤其是被方盈暄差遣过来的小内侍心里松快了很多，他来之前被内侍前辈交代了几句，便有些怕这位声名在外的淮南王殿下。
陈瑜虽已不怕他，但是来时十分慌张，几日的时间又全都待在自家殿下身边，无暇外出。此时要离开了，他才有机会看了看殿名，憋了半刻，终于鼓起勇气凑到前面说起小话来，“柏舟大人，殿下小时候住的地方，为什么叫做云容殿？这听起来更像是嫔妃或者公主的宫殿，不像王侯的住处……”
柏舟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但他陪着住了多年，未曾感觉有何不妥。在他的心里，这个殿名与方盈昭，还是十分相衬的。
他擡眼看看走在前面的方盈昭，他分明听到了，但依旧自顾自往前迈着懒散的步子，头都不回一下，看起来是不想回答。柏舟只得对陈瑜实话实说：“我来时，殿下便住在这里，我并不知其中典故。”
陈瑜还想再问什么，刚起了个话音，方盈昭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对后面道：“陈瑜，你是被谁引荐来王府的？”
陈瑜不知道殿下为何突然这样问，懵懵答道：“是杜……杜寻大人。”
方盈昭认真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又道：“再多言，你就和杜寻一起，回乡下喂猪。”
陈瑜再傻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把嘴闭严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表示再也不敢了。
柏舟见状在旁无奈一笑，忽又想到什么，望着方盈昭单薄的背影收敛了笑容。
在这座皇宫里，让他有许多莫名忌讳的，大抵只有那一位了。
柏舟不知道“云容”二字与已经故去的沈皇后有何关联，但这份关联一旦与皇帝有关，必定会被方盈昭所厌弃。
其中因由自是不必问出口，就算问了，他也不会答，只能从昔年的故事与他长久的沉默中寻到蛛丝马迹。
而另一边，差点遭了池鱼之殃的杜寻刚刚踏进宫门，就倒霉地遇上了四处溜达的梁王方盛。
方盛刚接手监国的重任不久，诸多事宜等候他下令，他其实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听闻方盈昭接连几日都未回府的消息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总觉得自己所谋大事会出变故，这一日终于抛下天权殿满桌案的奏章跑了出来，在皇宫里四处徘徊，等待偶遇。
转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还真让他等着了。
“杜寻，你这是往哪儿去啊？”远远看到杜寻走过来，他心中一喜，直接高声询问起来，引得路过的宫人连连侧目。
杜寻腹诽了一句，快步迎上去，长揖之后答道：“殿下回京后一直未回去，府里有些担心，派属下进宫来看看，若是殿下有什么需要，也好赶快叫人送过来。”
方盛摆摆手，“住在宫里，能缺了他什么？我问你，你家殿下怎么一直没回去？是陛下留他，还是他自己不走？”
“……”杜寻把脏话咽回肚子里，恭敬回答，“属下不知。”
杜寻曾在内事司任事，后被皇帝派到淮南王府，方盛是知道的，他一直对杜寻有几分客气，此时却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杜寻，你小子跟着淮南王学坏了，问你句话都不肯老实回答了。”
杜寻无奈，“属下确实不知，殿下一直没回府，大殿下若是不信，还请与属下一同去一趟云容殿，见了殿下便可知晓了。”
这样一说，方盛又退缩起来，他一瞪眼，“我哪有空去见他这个闲人，天权殿的奏章堆得比山还高！算了，不与你废话……”说着，直接快步离开了。
杜寻站在原地行礼，目送他走远之后，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声，重新迈开了步子。这趟进宫，他是受了春盎的嘱托不假，但在见到殿下之前，他另外还有件事情要做。
这样一走，便恰好没有和方盈昭一行遇上。
待到回了府，门房福伯满脸笑容迎出门来，连声道：“回来了，回来了！”
陈瑜一把扶住他，笑道：“您老人家慢点！”
方盈昭灿然一笑，和柏舟并肩走过大门。春盎听到动静早就开始往门口跑了，罗浮和芳醑远远跟在后面，良婶带着一群厨娘伙夫、家丁侍女也到了廊下，含笑看着这边。
“到家了。”他轻声对柏舟说道。
比起皇宫，他在王府度过的时日并不长久，可是随着一次次的分离与重逢，他越来越觉得，这里是家了。
“殿下，你怎么才回来！”春盎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急忙刹住脚步，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情不自禁地笑着，“我们都担心坏了，这次罗浮姐姐不让出城去接，说怕节外生枝——陈瑜，让你去查探情况，你怎么一去不回了？”
陈瑜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起来，答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