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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流连

第127章流连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随着方盈昭的归来,王府里热闹起来。

春盎一个人就能顶上一整队家丁的吵闹,上蹿下跳张罗着王府内外的巡防。罗浮收集了这段时间以来,京城各方的动向,捡着重要的挨个讲给方盈昭听。柏舟忽然间无事可做,便把柳阳和王恢打发回了东三营,自己提着个酒壶在府里四处溜达,仿佛回到了从前一般。

溜达到庭院中央的凉亭,正看到芳醑一人坐在里面,静静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芳醑听到有人过来,轻轻扭头看了一眼,见是柏舟,并不诧异,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他浅浅施了个礼。

柏舟连忙快步走到近前,拱手还了礼,笑道:“何时这么客气了。”

芳醑又是一笑,道:“客气些好。”

柏舟坐到凉亭中的石凳上,芳醑也重新坐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沉默半晌,芳醑道:“上次我在别庄染了风寒,多谢你来看我。”

柏舟张口便想说不必客气,忽又想起方才她说,还是客气些好,便道:“不必谢我,是殿下要去看你,顺便带上了我。”

芳醑点点头,“殿下……一向是个有心之人。”说着,擡眼望到了柏舟随手放在石桌上的酒壶,目光停了一停。

“从前是我唐突了,还望你不要见怪。”她忽然轻轻说道。

这让柏舟有些局促。他也想起了从前芳醑经常帮他修补酒壶的事情,若不是春盎提醒,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许多时日。

“我一直知道你待殿下与旁人不同,”芳醑又道,“但开始时,我见殿下并无此意,便想着,在宽广的天地间好不容易遇见了……遇见了你,或许可以为自己,试一试。”

柏舟极轻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不怪你,是我失了分寸,还为了钱四的事情拜托你和我一同欺瞒殿下。”

芳醑摇摇头,“你肯让我帮你,我很高兴。所以做这件事,是为了我自己,并非为了你,你不必内疚。”

柏舟道:“听春盎说,你还要去庄子上。”

“不是为了躲你,若是想躲,也不会在这里等着你来,”芳醑笑了,“西边的庄子上有笔账目不对,我要亲自去看看。”

柏舟这才相信她,擡眼问道:“哪个庄子?”

芳醑道:“碧水苑,没什么大事,许是管事马虎,将账上的数目记错了。”

柏舟皱了眉,“碧水苑位置偏,一日赶不回来,叫队家丁送你去,万一有什么……也好差人报个信。”

芳醑柔柔一笑,“好。”

话已说完,可是芳醑不动,柏舟便一时不好意思走,只得将目光投向凉亭外,装出一副闲适的模样。

秋日的风,将庭院的草木吹黄了一片,落叶积起薄薄一层,遮盖了地面。凉亭边上有两棵桂树,长出不少小花苞,虽还未完全盛开,也已散出阵阵清香。

芳醑顺着柏舟的目光看过去,幽幽说道:“殿下不喜桂花的香气,嫌太过浓郁,罗浮姐姐一直说要将它们移走,但总是说过便忘了。”

柏舟看看她的神情,道:“殿下是能用桂花酒和桂花糕的,有时他只是玩笑话,未必真的厌弃。你若喜欢,可以让殿下留下它们,他会同意的。”

芳醑忧郁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柏舟顿了顿,又道:“芳醑,你若是在王府待得不开心,或许,可以选择离开。”

芳醑微微一怔,柏舟连忙道:“不是赶你走,我只是觉得……”他的语速慢下来,缓缓道:“我只是觉得,你与罗浮她们不一样,她们无论是否放下了前事,都已经在王府安定下来,可你……”

芳醑似有触动,低垂下目光,轻声道:“可我看上去总是忧愁、哀怨的,是么?”

柏舟犹豫了片刻,不知该不该直说,最终还是点点头,“……是。”

芳醑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你可还记得,我是如何来到王府的?”不待柏舟答话,她继续说道:“家乡遭了灾,我眼见着我的父母,我的祖父,我所有的亲人全都淹死在洪水里……那时我还小,母亲把我举到树梢上,我才没有被冲走。”

柏舟道:“是殿下眼力好,远远看到江中露出的树杈上有个人,才叫我去把你救下来的。”

景鸿十三年,黄河决堤,滔天的洪水接连冲毁了数座城镇,淹死数万百姓,无数流民饿死在郊野。彼时国家刚在战败中缓过一口气来,再经不住大灾大难了,方盈暄不顾朝臣反对,亲自带人南下治理水患,方盈昭也随行在侧。就是这一次,刚刚长成少年的方盈昭看中了这个挂在树梢上的小姑娘会算账,将她捡了回来,送到王府里生活。

如今旧事重提,当时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二人眼前,芳醑对柏舟温柔一笑,“于我而言,那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始终是你。”

风从二人之间扫过,吹动片片落叶,温柔中又带着些许冷冽。柏舟踏着秋风离开了凉亭,胸中只剩下一声叹息。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洒脱放手,总有人沉溺在无望的感情里,流连忘返。

晚饭时,杜寻才从宫里回来,他已经得知方盈昭早就回来了,难免有点尴尬。方盈昭知道他必受了皇帝的差遣,不欲为难他,只了然一笑,此事便算过去了。

饭桌上,方盈昭话不多,想是还有几分疲累,略微吃了几口饭,又喝了一点酒,陪着大伙坐了半刻,先离席了。柏舟明日便要出京,不能耽搁太久,略一踟蹰,与他辞了行。

方盈昭却与他一同走向马棚,道:“我送你。”

这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自家殿下何曾这样客气过,柏舟受宠若惊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果然,两人刚出王府,方盈昭便道:“若是你不在时,我闯了什么祸,还请段将军念在我千里迢迢送你出城的份上,不要同我计较。”

柏舟失笑,“东三营离王府不过二十余里地,殿下的‘千里’未免太近了些。”

方盈昭不接他的话,轻轻策马悠然往前走去。

二人身后十丈处,杜寻带了一队府兵遥遥跟着。玄醴不在,便只好以量取胜了。

华灯初上,平康大街上往来叫卖的商贩已经不见了踪影,两边的酒肆茶楼打起灯笼来,又是另一番热闹了。再往前走,路北边出现了一家从未见过的酒楼,招牌上书“醉卧云间”四个大字,门口客人络绎不绝,楼内隐隐传来奏乐唱曲的声响,看起来生意甚是红火。

方盈昭奇道:“离京不过几月时间,这绣锦坊就改头换面了,不知新东家是谁?”

柏舟向里看了两眼,问道:“殿下可要进去坐坐?”

“不了,”方盈昭挑挑眉,尾音消散在风里,“再不想和这个地方扯上关系了……”

随着马儿的行走,他的面容在赤色灯笼明暗交替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沉静。柏舟知道,当初绣锦坊一案,虽然事情发展皆如他所想,但他并非不遗憾。

他曾问过那与卢正同归于尽的小胡女想不想活,可他何尝不知道,她正是想活才逃了出来,逃到了他布的局中,然后心甘情愿地死去。

他也有痛心,也有消沉的时刻,只是全都掩藏在了恣意妄为的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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