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乞儿 - 长云赋 - 夏枕凉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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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乞儿

第76章乞儿

第七十六章

西北地界昼长夜短,天只黑了三四个时辰,便又重新亮了起来。

清晨刚至,温度还没有升上来,严念裹着披风都快滚到篝火里去了。方盈昭似乎一夜未睡,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拍掉外袍上的沙子,和玄醴一起将篝火熄灭。

商队已经整装待发,昨夜的杨老伯招呼了方盈昭一声,玄醴将还未睡够的严念拎起来丢进马车里,便又踏上了旅程。

严念睡眼惺忪地问道:“那老伯真是热情,昨天你骗人家什么了?”

方盈昭无辜地眨眨眼:“我不过说咱们三人是肃山学宫的学子,其他可没说假话。”

“肃山学宫?”严念疑惑道,“那是哪里,在肃州吗?”

方盈昭拿起水囊晃了晃,拧开喝了一口凉水,再把塞子盖回去才悠然答道:“也许吧……也许这世上真有座山叫肃山,真有个学宫叫做肃山学宫,只是我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严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看了他一刻才明白过来,这地方分明就是他信口胡诌的,竟也不怕被戳穿。

这下她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鼓着脸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不甘心平白被消遣,最后只得反击道:“很好,江小公子又开始拐弯抹角地说话了,看来是恢复如常了。”

他们一人称呼对方江小公子,一人称呼对方严大小姐,将阴阳怪气发挥得不亦乐乎,听得玄醴连连摇头。

一路上伴着清脆的驼铃声,走了也就半天的功夫,源合城便到了。正如杨老伯所言,此时刚至晌午。

这里的景致与中原已经截然不同,随处可见运送丝绸、茶叶的驼队,百姓与棕发碧眼的外族商人行走在一处,乍看上去倒也颇为融洽。

城中房屋多由土坯砌成,再由粗糙的胡杨木撑起黏土制成的屋顶。城墙则由紧实的夯土建成,看上去灰黄一片饱经风霜,却要比漂亮的青石砖结实许多,能够耐受经年累月的风沙侵蚀。

严念向外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在城墙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到了!”

她清脆的嗓音瞬间引来了数道探究的目光,方盈昭给玄醴递了个眼神,把车帘放了下来。玄醴会意,跟紧了带路的驼队,又用冷冰冰的目光逼退了四下里向马车内窥视的行路人。

源合城虽隶属大周,实际上却是个三不管地带。

此处位置尴尬,与大周比起来,其实离楼兰更近些,又与被西突厥强占的覃城相邻,兵痞、强盗、马匪十分猖獗。当地的父母官已经顾不上什么不可与外族通商的禁令了,能保住百姓的身家性命便算是个好官。

再加上源合城已经完全位于黄沙之中,难以开垦耕地,仅仅依靠朝廷每年的振济粮,刚刚能够糊口。百姓并不满足于这种紧衣缩食的生活,许多都与楼兰甚至西突厥做上了生意。

在生计面前,国家大义与积年血债,似乎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源合城一带奇妙地混杂着荒芜与兴盛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此处倒卖货品发家的商人不在少数,夜里被强盗入户劫财害命者也时常有之。

“世道不太平!这城里啊鱼龙混杂,你们可得当心!”杨老伯跟在驼队后面,眼看就要从大路上拐走了,赶紧回头嘱咐道,“寻个气派些的客栈住!别怕花钱,小客栈宰客更狠!”

在街头别过热情的杨老伯,三人站在这陌生的小城里相对无言,一时没有头绪。

“下面去哪儿?”严念问。

不待方盈昭回答,路边突然爆出一阵响亮的哭声,那声音边哭边喊着:“我的钱丢了——谁看见我的钱了——”

是个七八岁的小童。

路人纷纷侧目,有好心人上前询问:“钱袋是什么样的?里面装了多少钱?在哪条街上丢的?”

小童抽泣道:“没有钱袋……就是一吊铜钱……”

路人又问:“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小童便又哭开了,再不回答。

这小童衣衫褴褛,乞丐模样,赤着脚,裤管高高卷起,灰头土脸的,指甲里满是污垢。路人互相看看,脸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钱,多半是偷的。

躬身在旁的路人很快散尽了,方盈昭正想上前询问一二,身后又有个中年男子越过他们走上前去,在小童身边蹲下来,捏着一吊钱给他看:“你刚才掉的,我捡到了,还给你。”

小童的哭声骤然停止,他愣了半刻,呆呆看着那吊钱,嘴唇翕动了几下,不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地擡起手来,握住了铜钱。

中年男子松了手,站起身,又伸手揉了一下小童脏污的头发,转身离去了。

“真是个好人。”严念叹了一句。

方盈昭淡然笑了一下,“好人么?”

“当然了,”严念正色道,“你没看出来么,那钱根本不是这孩子掉的,是那个人自己的,他为了顾及孩子的尊严,就说是自己捡到的。你看,他既出了钱,又这么体贴,还不叫好人吗?”

“是,”方盈昭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严大小姐说得对。”

严念却对他这反应不满意:“什么嘛,你有话就说,别敷衍人。”

方盈昭轻叹了口气,示意严念看向远处。

这条街上有不少这样的乞儿,他们多数呆滞地坐在墙根下,等待路人施舍一两枚铜钱,也有少数的,趁人不备,向路人的钱袋伸了手。

“啊……”严念刚想出声提醒,那路人已经察觉到了,回身踹向乞儿,骂了两句,走了。

方盈昭问严念:“为何这城里的乞丐都是孩子?”

严念摇摇头,回问道:“为什么?”

方盈昭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玄醴戒备地向四周望了望。

有她在,自然不用担心寻常的麻烦,可依旧要警惕不寻常的麻烦找上门来。

严念暗自思忖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就算钱是偷来的,起码对那个孩子来说,那人也是做了件善事,他还是个好人!”

方盈昭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再问你,既然是偷来的钱,那孩子为何敢在街上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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