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时代三部曲一:燕燕于飞》(10)
乔燕在村两委会上,先把三个入户调查组的摸底情况分类汇总,然后根据文件的要求一家一家地鉴定甄别,用排除法,初步评选出了全村的贫困户。正在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将全村贫困户按贫困程度排序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忽然“嘡”的一声被撞开。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吴芙蓉双手叉腰,脸黑得如雷雨前的天空,进屋来也不说什么,两眼只盯着乔燕,像要一口把她吃下去的样子。
乔燕知道她是为什么事,便站起来道:“大婶……”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吴芙蓉便没好气地质问起来:“姓乔的,你是不是耗子吃灰面——白嘴一张?”乔燕脸倏地白了,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说过她呢!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贺端阳站了起来,沉着脸对吴芙蓉不客气地道:“你来干什么?”吴芙蓉哪是善茬,一听贺端阳的话,马上回敬道:“这屋子你买下的?”贺端阳道:“我们正在开会……”贺端阳还要说,吴芙蓉更朝前走了两步,冲贺端阳大声道:“开会我就不能来?我来了你敢把我咬两口?”贺端阳一见吴芙蓉这样,也气得煞白了脸,便指着吴芙蓉道“你出去……”话音未落,吴芙蓉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抱了怀,挑衅地看着贺端阳道:“我就不出去,你又怎么样?”贺端阳脸上的肌肉哆嗦了一阵,将衣袖往上一缅,便要去拉吴芙蓉。
乔燕急忙过去拉住了贺端阳,回头对吴芙蓉道:“大婶,有什么事说得,何必要这样……”吴芙蓉马上又把矛头转移到了乔燕身上,道:“有什么事你还不明白?你说了给我解决鸭子的事,过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不解决?”乔燕一听,果然是为这事,便道:“大婶,不是我不给你解决,这二十多天时间,我们问遍了全村的人,都说没看见贺勤赶你的鸭子!一点证据都没有,我们凭什么给你解决?”吴芙蓉突然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了乔燕道:“没有证据?我看你是得了贺勤这个挨刀杀的好处……”乔燕满脸绯红,半天才哆哆嗦嗦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谁得了好处?”吴芙蓉却像是得理不饶人,马上又对乔燕问道:“没得好处那天你为什么要放走贺勤这个挨刀杀的?没得好处为什么一直不给解决?”说完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继续道,“反正我们孤儿寡母是墙上挂团鱼——四脚无靠,姓乔的你不解决我就不走了!”
贺端阳擂了一下桌子,道:“太不像话了!你这是秤砣掉进鸡窝里——故意捣蛋!冬瓜藤爬到葫芦架上——胡搅蛮缠!”吴芙蓉道:“管你怎么说,反正我知道你们干部穿的都是连裆裤!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来当什么第一书记?我看就是下来混饭吃的……”
贺端阳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便朝贺贤明、贺兴平、贺兴伟、郑泽龙等几个村民组长努了努嘴。这几个村民组长虽然都是贺家湾人,却和吴芙蓉不是一个村民组,因此不怕得罪了她,见贺端阳对他们努嘴,心下会意,立即过去抓住她的手,拉的拉,推的推,口里假意劝着“大妹子消消气”,把吴芙蓉拉出了会议室,然后“哐当”一声关上大门,任凭吴芙蓉在外面又踢又打,又哭又闹,只是不管。吴芙蓉闹了一阵,也只得回去了。
乔燕觉得十分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扑簌簌滚落了下来。众人见了,急忙又劝她:“乔书记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是全村出了名的泼妇,为她哭不值得!”乔燕从包里抽出纸巾,将眼泪擦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将泪水止住,抽噎着对大家问:“她、她究竟想、想干什么?”贺端阳道:“还有什么?想钱!”众人也道:“可不是,如果贺勤赔她一笔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乔燕还是不解,又道:“村里这么多人,她为什么只说是贺勤赶了她的鸭子,难道她和贺勤有什么冤仇?”众人都道:“冤仇?我们可没听说过!”
散会以后,乔燕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便来到吴芙蓉家里。入户调查的时候,是贺文负责的这个组,因此这还是乔燕第一次来吴芙蓉家里。
吴芙蓉家虽然是砖房,却只是一层平房,墙体也没粉刷,大约房顶漏雨,那天花板和墙面东一道西一道到处都有雨水流过的痕迹,有的地方发黑了,像是长了苔藓一般。但屋子里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不但地板干干净净,就是锄头箢箕等东西,该挂在墙上的挂在墙上,该放到墙角的放到墙角,一点不像乔燕看过的许多人家那样杂乱无章。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正在桌上写作业,那大的十二三岁,上面穿一件粉色的学生运动t恤,下面一条牛仔短裤,额前整齐的刘海,把一张鸭蛋形的脸衬得十分好看;小的十岁左右,模样儿和姐姐差不多,上面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裙子。姐妹俩一见乔燕,便抬起头,从弯眉下面的大眼里,射出既好奇又热烈活泼同时还有几分早熟的光来。
乔燕一看见两个姑娘对她微笑,顿时觉得屋子都明亮了许多。可吴芙蓉似乎还在生乔燕的气,看见她,既没打招呼,也没让乔燕坐,却对着两个孩子吼道:“看啥子?信不信我把你们眼珠子抠了?”两个女孩一听这话,急忙又把头埋了下去。乔燕没和吴芙蓉计较,仍对她笑着说:“大婶,吃饭没?”吴芙蓉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回答。乔燕又道:“大婶,可不可以参观参观你的屋子?”吴芙蓉听了这话,半天才气呼呼地道:“穷家小户,哪比得上你们的洋房子?”乔燕仍然笑着回答:“大婶,我下来就是专看穷家小户的呢!”说完也不等吴芙蓉同意,几步跨进了里面屋子。一看之下,乔燕更惊讶了:那床上的被褥虽旧,却是叠得整整齐齐,床前的柜子,虽然有些泛黄,却擦得油光锃亮。屋角瓦缸和泡菜坛子,也是一尘不染,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正好射在瓦缸的大肚子上,瓷釉便闪闪地放着光。
这是乔燕在村子里第一次看见如此整洁干净的家,深为惊讶,不由得对吴芙蓉有了几分好感,于是退出来对吴芙蓉说道:“大婶,你这个家,都可以和城市里一些家庭媲美了!”吴芙蓉听了这话,虽然仍是板着脸,话却和蔼了许多,道:“人又生得穷,要是再邋遢,更会被人踩到脚下了!”乔燕知道吴芙蓉一定有什么委屈的事,可今天来,她只是想解决鸭子的事,其他的事,她想等以后慢慢解决。见吴芙蓉态度和蔼了些,便开门见山地对她说:“大婶,前些日子我忙着入户调查,没来得及处理你鸭子的事,我给你赔礼了!”不等吴芙蓉回答,又接着说,“鸭子丢是丢了,你和贺勤大叔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事你们双方都各退一步……”吴芙蓉立即盯着她问:“怎么个退法?”乔燕便道:“贺勤大叔把家里的鸭子全卖了,他也没法还你鸭子了,我想让他适当赔你一点钱……”吴芙蓉听说钱,马上道:“我那鸭子可贵,每只两百元。”乔燕吃了一惊:“大婶……”吴芙蓉似乎知道乔燕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出来,又立即道:“我那可是养了三年的老鸭子,全是土鸭,就值那个价,少一分也不行!”乔燕愣了一会儿,才对吴芙蓉道:“那好,我这就去给贺勤大叔商量商量吧!”说完走了出来。
乔燕却没往贺勤家里去,而是回到村委会,泡了一桶方便面吃。现在,方便面成了乔燕的家常便饭,她到乡场上那家小超市一买就是几箱,摞在小风悦的后座上拉回来,搁在村委会办公室自己的屋子里。一桶方便面下肚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数了二十张一百元的人民币,又向吴芙蓉家走去。
到了吴芙蓉家,那两个小姑娘已经睡午觉了,吴芙蓉还在厨房里洗碗。乔燕喊了一声,吴芙蓉走了出来,乔燕便将两千元钱掏出来,对吴芙蓉道:“大婶,这是贺勤大叔给你的鸭子钱,你可收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不要再提这事了,啊!”说完把钱递到吴芙蓉面前。吴芙蓉却并没有伸手来接那钱,却盯着乔燕,脸上带着怒气道:“这真是那挨刀的钱?”乔燕道:“不是他的钱,还有谁给你钱?”吴芙蓉仿佛受了侮辱似的,突然大声道:“既是他的钱,他为什么不亲自来?”乔燕停了一会儿方才道:“大婶,也不是我批评你,他既然答应赔你的钱,就证明他知道错了,你还要怎么样?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说是不是?”吴芙蓉却冷笑了两声,道:“我吴芙蓉穷归穷,却不是要饭的,不需要人来同情!真要是他的钱,你叫他亲自来给我!”说罢转身进了灶屋,又把厨房门“砰”地给关上了。
乔燕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倒没有得到应有的好报,不觉尴尬起来。她握着钱站了一会儿,见吴芙蓉这副决绝的样子,知道自己再怎么对她说,她也一定不会收这钱的。想到此,乔燕倒觉得吴芙蓉并不是像村干部在会上所说的,是一个“想钱”的人,而是一个有尊严、有志气的女人。她转身出了屋子,朝贺勤家里走去。
贺勤正躺在凉椅上呼呼大睡,一丝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把胸前的衣服都洇湿了一大块,呼出的气中带着一股强烈的酒味。乔燕喊了半天,也没把他喊醒,只好用手去推他。
推了半天,贺勤才醒来,觑着眼睛把乔燕看了半天,方坐直了,却对乔燕道:“我正和贺老三划拳,我赢了,才说端起酒要喝,你把我推醒了!”乔燕一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便道:“你一天三顿都要喝酒呀?”贺勤道:“我喝我自己的,别人管不着!”乔燕也不想和他废话,便掏出刚才给吴芙蓉那沓钱来。贺勤眼睛倏忽闪过一道光芒,两手便伸了过来,道:“原来你是来给我送钱的,我有眼不识泰山,谢谢,谢谢!”乔燕急忙将手又缩了回来,道:“这钱可不是给你的!”贺勤立即瞪圆了小眼睛道:“是给谁的?”乔燕道:“你和吴芙蓉的事也该了了吧?你跟着我去,就说你赶了她的鸭子,对不起她,可鸭子已经卖了,现在赔她的钱……”可话还没说完,贺勤一下跳了起来,叫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没赶她的鸭子,凭什么赔她的钱……”乔燕道:“这钱不要你出,我出……”贺勤却紫涨着脸,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圆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道:“不管哪个出都不行,我这一去,就证明我是贼了!我一辈子都背上贼名声了!”乔燕又没办法了,半天才道:“大叔,你和吴芙蓉大婶两个,究竟有什么冤孽解不开?就这么一点小事,你们想闹到什么时候才了结?”贺勤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像咕哝似的说:“了结我也不能背个贼名呀!”说着便对乔燕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今天我也是看到你是一片好心的分上,才嘴下留情,要是另一个人来,我的话便不是这些了!”说完,又一下躺在凉椅上,闭上眼,做出一副再不想理睬乔燕的样子来。
乔燕又站了半晌,只好走出来,走过院子,到了一处僻静没人的地方,才突然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两行热泪又倏地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正应了好人必有天佑这句古话,就在乔燕珠泪涟涟,拿着两千块钱如俗话所说“端起供品却找不到庙门”,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在她眼皮底下,三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却帮了她的大忙。这三个小东西是谁?原来是郑家塝罗老太婆家的刘明、刘亮、刘全三个小子!
这三个小子正是调皮的年纪。现在放暑假了,三个小子天天到处捣蛋。这一天吃过午饭,趁罗老太婆上茅厕的机会,三个小子溜出门,跑到石拱桥旁捉螃蟹去了。
到了石拱桥边,三个家伙像做贼似的放慢了脚步,过了桥,悄悄蹲下来打望。离石拱桥桥墩不远,有一道石壁,石壁靠近水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道石罅,那石罅虽然有两三尺宽,却只有一个人的手掌那么厚,石罅缝里,果然有一只背壳金黄的大螃蟹,此时也正在石罅缝边,往外翘着两只眼睛,嘴里不断吐着泡泡,似乎在逗弄他们一样。刘亮就要马上往下跳,被刘明一下拦住了。刘明自己在前,踮着脚尖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刘亮、刘全也学着他的样,走过离石罅两丈远的地方,从那儿下了河,又悄无声息地顺着河堤往回走。到了石罅跟前,那螃蟹还在那儿吐泡泡,三个家伙高兴极了,可等他们正在过去时,螃蟹的八只爪子一动,迅速地退到石罅里边去了。
刘明对刘全道:“你手掌薄些,伸进里面去摸!”刘全一听,急忙往后退,道:“我不去摸,我怕夹!”刘明又对刘亮道:“你去摸!”刘亮也道:“你整治我,我晓得,把我手指夹到了你才高兴,要摸你去摸!”刘明道:“你以为我不敢去摸?你们都是怕死鬼,看我的!”说罢,果然挽起衣袖,要去石罅里摸,可刚把手伸到石罅边,又改了主意,对刘亮、刘全道:“你们哪个去折根树枝来,我们把它赶出来!”刘亮便自告奋勇地道:“我去!”说罢往四周一看,只见离拱桥两丈远小河拐弯的地方又有一道石壁,石壁离水面一米高的地方,有一个筛子大的石洞,石洞上面有一棵朝河道斜长着的油桐树,便几步跑过去,想从树上折下枝条来。可正要踩着洞口往上爬的时候,忽然听见从洞里传出了“嘎嘎”的鸭子叫声。刘亮把耳朵贴进洞口再认真一听,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鸭子,鸭子,洞里有野鸭子!”刘明和刘全马上跑过去,头碰着头地把耳朵贴到洞口,果然是鸭子叫声无疑。三个小子也顾不上那只螃蟹了,刘明立即道:“我们回去拿东西来捉!”说罢,三个小子便跳上岸,一齐往家里飞跑而去。
原来贺家湾的石洞,分阳洞和阴洞。阳洞就是地面上的洞,又称明洞;阴洞就是地下的洞,又称暗洞。这暗洞又分两种,一种是与阴河相连的洞,贺家湾人又把它称作“活洞”。还有一种暗洞,没和阴河直接相连,但水是通的,贺家湾人又把它叫作“死洞”。
一个月前,吴芙蓉家那群鸭子正在贺家湾小河沟的清水潭内觅食,刚才老天爷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脸,却突然间黑了下来,紧接着便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瞬间便下起了暴雨来。没一时,山洪裹挟着泥土和垃圾滚滚而下。那在河里觅食的鸭子来不及上岸,被洪水冲到石拱桥前边的洄水沱里,那里水势平缓些,一些鸭子爬上了岸,可还有十只鸭子被洪水冲进了那个暗洞里。那洞虽是活洞,却和阴河没有直接的连接洞口,只是洞壁和洞底有或宽或窄的罅隙。鸭子被冲进洞里以后,见外面不断有水往洞里涌,便纷纷朝里面挤。没一会儿,雨停风止,鸭子又不知道及时出来,还呆头呆脑地挤在洞壁边,随着那洞里的水往下降。没一时,满洞的水便没了,只留下遍地的小鱼小虾在洞里活蹦乱跳,喜得鸭子们“嘎嘎”地饱餐了一顿,但从此却没法出来了。好在那洞随着阴河的潮汐,不断有水从罅隙漫进来,每漫一次水,那洞里便留下一些小鱼小虾,鸭儿们倒生活得无忧无虑。
刘明、刘亮、刘全三个小子,像后面有人追赶一样,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回到家里。刘明找了几根绳子,刘亮将一支充电手电筒拿在手里,刘明取了一只背篼叫刘全背上,刘全不背,刘明只好叫刘亮把手电筒交给刘全,让刘亮背背篼。三个小子跑到洞边,刘亮先爬进洞口,用手电筒一照,果然看见了鸭子,便朝洞外高声叫道:“真的有鸭子!”刘明急忙将带来的绳子接上,一头拴在腰上,一头拴在洞口上面的油桐树上,让刘全在外面等着接鸭子。叮嘱完毕,爬进洞口,只见那洞壁上到处都是赭黑色的石头和一道道巴掌厚的石缝,洞底紧紧地挤着一群鸭子。刘明便叫刘亮不要息了电筒,用手攀着绳子,脚蹬着石缝,一步一步下到了洞底。那洞只有一丈来深,却是冷飕飕的,像是四壁都在向洞里吹凉气。刘明只顾着抓鸭子,哪顾得凉气不凉气?鸭子见有人来,立即“嘎嘎”地叫着向四面扑去,早被刘明捉住一只,却没法递给刘亮。便解了一段绳子拆开,用细麻缚了鸭子的脚,再绑到绳子上,让刘亮提了上去,再解开递给了外面的刘全。
三个小子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洞里十只鸭子全捉住了,刘明和刘亮从洞里爬出来,背了鸭子便要走,却不防一伙人拥了来,把三个小子拦住了。
原来,贺家湾不大,刘家三个小子找工具、捉鸭子的情形让人看见,早传回了村里。别人听了犹可,吴芙蓉一听,急急忙忙朝石拱桥跑了来,一看刘家三个小子背了鸭子要走,便一把抓住刘明肩上的背篼,道:“这是我的鸭子,哪里走?”三个小子也不示弱,刘亮、刘全一边一个抱住了吴芙蓉的两只胳膊,道:“是我们看见的,捡的就当是银子钱买的!”吴芙蓉两只胳膊被刘亮、刘全紧紧吊住,动弹不得,刘明乘机挣脱,背起背篼又向前跑去,急得吴芙蓉直骂:“短命鬼儿,你是哪里捡的?你再去捡几只来给我看看!”说罢一用力,将刘亮、刘全甩在地上,又跑过去抓住刘明的背篼。刘亮、刘全见自己不是吴芙蓉的对手,便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大叫:“吴芙蓉打人了!吴芙蓉打人了——”一时闹得鸡飞狗跳起来。
正在这时,乔燕赶了过来,一见这场面,便先去把刘亮和刘全扶了起来,把他们哄住不哭了,接着又过来叫吴芙蓉放开手,然后对刘明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先把背篼放下,让姑姑来解决!”刘明果然把背篼放下了。乔燕看了看背篼里的鸭子,对吴芙蓉问:“大婶,你可看清楚了,这真是你家的鸭子吗?”吴芙蓉说:“化成灰我都认得,不信你数数,不多不少十只!”乔燕听了,又对刘明道:“你是少先队员,捡到东西要归还失主,才是好孩子,知不知道?”刘明虽然红了脸,却道:“不啦,我就不还她,她一凶二恶的!”吴芙蓉听了这话,又道:“短命鬼儿,我哪儿一凶二恶了?你捡到东西不还,明天我就告你老师去!”刘明仍道:“你去告,我才不怕呢!”吴芙蓉还要说什么,却被乔燕又拦开了,回头对刘明道:“我知道刘明是好孩子,刘亮和刘全也是好孩子,这样,你们把鸭子还给吴大婶,姑姑给你们五百块钱,作为对你们的奖励,你们看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掏出刚才那两千块钱,从中数了五张,递到了刘明面前。刘明眼里闪着迟疑的光彩,犹豫了一阵,正想伸手来接,吴芙蓉却一把按住了乔燕的手,道:“给他这么多做什么?我这鸭子卖还卖不到五百块钱呢!”乔燕看了吴芙蓉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半晌才对吴芙蓉说:“大婶,你不要管,鸭子找回来就好了!”又把钱递到刘明面前,“这是姑姑奖励你们拾金不昧的钱,不是鸭子钱!”那刘明这才接过钱,转身要把背篼里的鸭子倒出来。乔燕又忙道:“背篼就借给吴大婶用一用,明天她就给你们还过来,行不行?”三个孩子听了,果然放下背篼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