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630年:暗流涌动
过了几天,袁可立和程国祥送来了陕北平叛的消息,崇祯拿着军报高兴的说:“好啊,丁启睿、黄宗羲已斩高迎祥等叛贼贼首十余人,并歼灭叛贼万余,虽有小股贼人四散,丁启睿正派兵四处剿灭,想来已无大碍;孙传庭和洪承畴也已经收复真保和临洮,跟程永宁在甘肃对峙。现在已经将高迎祥等人首级一并送往京城来了。”崇祯边说着边把军报递给王承恩,王承恩放到案桌上笑道:“皇上多行仁政,料贼人必不能成事。”
崇祯点点头,程国祥又道:“不过汪乔年亦上奏折,直言陕西旱情严重,虽然玉米、洋芋等有一些收成,但一来刚推广不久,种植面积有限,二来陕西又兵荒马乱的,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尤其是延安府,去年全年无雨,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蓬草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尽,则掘山中石块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又烧人骨为薪,煮人肉以为食者,而食人之人,不数日即面目赤肿,燥热而死。于是死枕藉,臭气薰天。”
崇祯吃惊道:“何至如此!”程国祥又接着说:“尤其是安塞等地,自遭兵祸以来,高迎祥等贼人在安塞县城外掘数十个大坑,每坑遭填埋者不下百人,不及掩埋者,又不知还有多少?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而庆阳、延安以北,饥荒更甚。各州县已经开仓放粮,但灾民甚众,现在各州县粮仓已经告急,汪乔年已经紧急从河套等仓调粮,本来这几处地方粮仓便是备军粮,不是特别多,汪乔年请求户部自两湖和四川调粮,内阁已经蓝批准允,户部又拨赈灾款五百万两。”
崇祯想了想道:“此事单靠朝廷之力怕还不行,承恩,速传徐岘和李允诚见朕。”不多会儿,徐岘和李允诚便到了殿内,行过礼后,程国祥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徐屺笑道:“陛下不必多虑,程阁老不必心焦,旁的不敢夸口,目前四海商号可支配的存粮不下百万石,微臣这就自山西、湖北、河南调拨五十万石过去。另外,如今山陕三边灾民颇多,微臣想着不如再修一条从西安到京城的驿道,正好可以趁机收拢灾民。”
王承恩也道:“皇上,上林苑在西安仓和太原仓还有几十万石军粮,亦可拨调。”程国祥忙道:“不可,不可,四海商号所存之粮足够解陕北之灾,两仓乃备野战军所用,岂能随意支取。”
徐岘便道:“若户部还有所需,阁老只管派人去商号吩咐一声便是了,但咱们商号有的,自然尽着朝廷用度。”
袁可立这才心悦诚服道:“当年皇上让户部入股四海商号,老臣还颇不以为然,觉得这行商之事,毕竟是末流,不想短短几年功夫,面对如此大灾,竟然谈笑间解决于无形,四海商号掌握的资源,更是超出老臣的想象,心悦诚服,心服口服啊!”
送走了袁可立和程国祥,陆遥便问:“黄宗羲这算立功了吧,也该回来了吧。”朱由检便笑道:“他这才刚放出去几个月,就算立功,也是丁启睿的头功,怎么就能回来了,既然四海商号要在陕甘宁三边大干一场,那就让黄宗羲任陕甘宁三边布政使司布政使吧。”陆遥便点点头说:“也是,积累了军功,也该积累点民政上的功劳了,如今三边百废待兴,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又过了几天,王承恩拿着西厂的密报来见崇祯说:“大伴,负责暗中监视袁崇焕的番子有密报。”崇祯打开密报,只见上边写道:“袁崇焕暗中派人出入北直隶总督府多次,具体干了什么不详;山西范家多次派人出入袁崇焕府邸,具体干了什么不详。”
崇祯合上密报,然后问:“锦衣卫那边可有密报?”王承恩便道:“并无密报。”陆遥便问:“同样都是负责监视袁崇焕,怎么一个来报,一个却没有动静,这是怎么回事?”朱由检便道:“要么就是锦衣卫无能,要么就是有人在刻意隐瞒,但是既然西厂番子已经有所查获,那问题必然出在锦衣卫这边,把田尔耕叫来一问便知。”
崇祯便命人传来田尔耕问道:“新设的锦衣卫朝鲜千户所千户是何人?”田尔耕不由得心头一颤,回答道:“名叫孙钤。”崇祯又问:“哪个钤字?”田尔耕忙道:“乃是左金右今之钤也。”崇祯点点头道:“此人什么底细?怎么就派到朝鲜去了?”
田尔耕支支吾吾道:“只知此人乃陕西靖虏卫人士,其余臣着实不知。”崇祯便大怒道:“朝鲜千户所何等重要之地,为何选一个不明底细的人!”田尔耕忙跪倒在地说:“皇上息怒,只是,此人乃田镇抚使推荐,臣想着田镇抚使乃是皇亲国戚,有他推荐,自然无虞,所以臣就没有细细调查,还请皇上赎罪!”
陆遥便问:“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了,田敦吉既然是你小舅子,按道理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朱由检便猜忌道:“如何不会?如今宋王乃皇后所出,她膝下无子,就算是与外臣勾连也在情理之中。”陆遥便道:“这事还没调查清楚呢,你这疑心病又犯了。”
想到这里,崇祯便道:“无论如何,锦衣卫责任重大,不论是何人举荐,也一定要细加审核,岂可糊涂搪塞!罚俸三个月,下不为例!”田尔耕吓的大气也不敢喘,忙退下去了。
崇祯又令人传来田敦吉,崇祯直接问道:“孙钤此人你可认得?”田敦吉眉头紧皱,思索再三道:“臣只觉得耳熟,但是具体确实想不起来了,陛下可否提示一二?”崇祯也皱眉道:“此人现为锦衣卫朝鲜千户所千户,乃你举荐,你如何不记得?”
田敦吉才恍然大悟道:“怪道臣觉得耳熟,虽然此人是臣举荐,但是臣着实不熟。”崇祯实在是无语了,便有些生气道:“既然不熟,为何要举荐此人?你难道不知锦衣卫何等职责?锦衣卫朝鲜千户所又是何等重要!”
田敦吉见崇祯发怒忙道:“皇上息怒,臣本无意,只是有一日,皇后娘娘把臣叫了过去,聊了会子体己话,又说起孙钤此人来,让臣举荐了去,臣想着家姐现在是皇贵妃,倘若驳了皇后娘娘面子,对家姐不利倒是其次,就怕后宫不宁,也让皇上烦心,又想着既然是皇后娘娘举荐的,必然是不会错的,就跟指挥使顺嘴提了一句,至于成不成的,臣也没有去关心,若不是皇上发问,臣几乎都想不起这事了。”
陆遥更是奇怪了道:“这可真是奇怪了,这件事要是皇贵妃私下做的,还在情理之中,竟然是皇后做的,倒是不同寻常了,难道是要提前为宋王储备和招揽人才?”朱由检说:“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应该打探清楚,如果真是什么不法之徒,便要为宋王扫平障碍,清除奸人,看来此事我还得去皇后那里打探一番。”
想到这里,崇祯便对王承恩说:“去坤宁宫问问皇后用膳否,如果没有的话,就给皇后传个话,朕午后坤宁宫用膳。”皇后接到旨意,忙用心备下午膳,崇祯到了后,便坐下喝了一小口米粥,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听说梓童与田妃不睦?”
周皇后道:“陛下从什么地方听了这起子混账话?本宫与田妹妹自王府之时便一向和睦,陛下登基之后更是姐妹情深。”崇祯便道:“为何朕听说元月之时,田妃依例到交泰殿朝贺,当时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梓童明知田妃在殿外,却不宣她进殿,又不传令免礼,而稍晚才来的袁妃却先田妃一步进殿,这是为何?”
周皇后站起来道:“皇上这次是来向本宫问罪的吗?”崇祯也怒道:“所以你便荐举奸人,嫁祸田敦吉!是不是!”
周皇后大吃一惊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何曾举荐奸人?又怎么嫁祸他人了?”崇祯这才道:“难道孙钤不是你举荐给田敦吉的吗!后宫不得干政,难道你竟不知?”周皇后思索再三,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哦?这,这可是此人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崇祯见她如此的态度,心中便有了一些计较,也便语气软了下来问:“朕素知梓童面善心软,听不得别人几句劝,此间隐情,务必向朕说明,难道梓童不为宋王想一想吗?”
周皇后这才惊恐道:“皇上如此说,竟真有这么要紧?是,是嫂嫂向本宫推荐的此人,本宫想着,先帝在时,为防止魏忠贤迫害,嫂嫂对咱们多有照拂,只不过一个小小千户,倘若不肯,岂不是伤了嫂嫂的心,嫂嫂又说后宫不得干政,倘若让陛下知道,只怕伤了夫妻感情,就不必对皇上说了,还说倘若让皇上知道了,只怕对宋王也生出猜忌,所以,所以本宫才没有告诉皇上,难道,难道”
朱由检阴沉下脸来道:“我早就该想到的,这个女人,她以为帮我登上皇位,就可以干政了,结果我没有让她得逞,她就怀恨在心,一定是这样的,看来她这是把心思又打在我儿子身上了啊。”
想到这里,崇祯便握了握周皇后的手说:“梓童不必担心,并没有其他的事,只是日后不论何事,一定不要瞒着朕。”两人吃罢饭,崇祯离了坤宁宫,对王承恩说:“派人盯住寿安宫,寿安宫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朕!”
过了几日,王承恩便向崇祯汇报说:“今日上午,杜勋乔装打扮出了宫,番子已经跟上了。”又过了几天,王承恩道:“皇上山海关总兵何可纲请求觐见。”
崇祯便命何可纲觐见,何可纲进来后跪倒在地道:“臣何可纲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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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便道:“平身吧,爱卿求见可是有事?”何可纲便道:“皇上恕罪,臣请皇上屏退左右。”崇祯便对王承恩使了一个眼色,王承恩便挥了挥手,暖阁里宫女太监们便纷纷退下,王承恩也在门外将门关死,崇祯道:“有何事便说吧。”
何可纲便道:“皇上!臣万死!前日,曾有人来找臣,令臣为山西范家来往提供便利,又说,又说”何可纲冷汗直流,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又说让臣效忠宋王,日后宋王登基,少不了臣的好处。”
崇祯便低声道:“哦?何爱卿准备如何呢?”何可纲忙道:“皇上正当鼎盛,且仁义之行布于天下,臣誓死效忠皇上,绝不敢有他想!”崇祯便笑道:“让朕猜一下,前去找爱卿的可是寿安宫领宫太监杜勋?是不是?”
何可纲大吃一惊,原来一切都已经在皇上掌握之中了,同时心中又不免暗暗庆幸,幸亏自己这次主动交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便忙叩头道:“皇上圣明,据臣所知,只怕,只怕袁总兵也牵涉其中.”崇祯便道:“朕记得,天启六年,宁远被围,爱卿辅佐袁崇焕捍御有功,进都司佥书,爱卿可是袁崇焕的旧部下啊。”
何可纲便正色道:“皇上圣明,臣虽曾是袁总兵手下,但袁总兵亦是陛下之臣,忠于袁总兵乃小节小义,忠于陛下才是大节大义,臣深受皇恩,岂可因小节小义失大节大义,臣万死不敢!”
崇祯这才点点头说:“爱卿平身吧,不过既然有人要你投靠他们,爱卿可假意投靠,探得其中缘由,也算是大功一件!”何可纲便忙道:“臣遵旨!”
陆遥便道:“你说生了儿子,便会掀起血雨腥风,还真被你给说中了。”朱由检便说:“是啊,估计有宋王这张牌,下边聚集的人会越来越多,内有懿安皇后宫中坐镇,没事跟皇后吹吹风,外有袁崇焕这种手握实权的大臣,再加上山西范家这种地方富豪支持,只是不知道他们都还联络了谁,袁崇焕旧部不少,赵率教、毕自肃如今都手握实权,这次他杀了毛文龙,也保不齐毛文龙的手下有趋炎附势投靠的,看来下边暗流涌动啊。”
陆遥便说:“袁崇焕毕竟是跟着你的旧人了,应该不敢造反吧。”朱由检长叹道:“先生太乐观了,所谓"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如果他再有从龙之功,那封王拜相指日可待,如此重利考验人心,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