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630年：毛文龙之死

四月一日，崇祯刚看过宋王，心中正是高兴，王承恩匆匆赶来道：“皇上，王老公从东江回来了。”崇祯知道事情定是成了，便忙道：“赶快，叫他进来。”王德化进了暖阁，倒头就拜说：“皇上，成了，成了。”说着就把折子递上来，王德化又接着说：“三月二十六日，朝鲜总督、卫京军总兵袁崇焕以十二大罪斩平辽总兵官毛文龙！”

崇祯心中暗暗高兴，嘴上却假装说：“啊？这是怎么回事？”王德化便道：“臣也摸不着头脑，虽然袁总督与毛文龙多有不合，但是也没想到怎么就把他给杀了。”

崇祯便假意道：“朕也不甚明白，所以你要把前后经过说仔细了，以备朕知。”王德化便道：“回皇上，之前袁总督从未来过东江，不知怎的，三月二十日就传令给毛文龙，说要在双岛阅兵，毛文龙便带臣和孔有德等到了双岛，袁总督倒是很热情，一连几天设宴饮酒、行乐，每每到半夜才罢。”

王德化停了停继续说：“到了二十四日，袁总督又与毛文龙设宴，并同他商量更改营制，并仿照各省戍卫军实行三定，但是毛文龙很不高兴。袁崇焕又说什么激流勇退的话，毛文龙便说"以前有这个意思，但现在只有我了解东部的战事，如今辽东形势大好，好男儿合该建功立业，如何个退法？岂非辜负了陛下知遇之恩？"两人便在席上争论，臣赶忙劝和，两位将军便不欢而散。”

崇祯派人赐了一杯茶给他，王德化忙谢了恩，继续说：“二十六日的时候，袁总督又请毛文龙来观看将士们射箭，又先在山上设了帷帐，毛文龙来后，又只令臣一人陪同进帐，手下的士兵不能进帐，说实话，臣此时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王德化有些迟疑的继续说：“刚没说几句话呢，袁总督就问毛文龙"听说你与鞑子私开马市？可有此事？"毛文龙大怒，直叫骂说栽赃陷害，要袁总督说出此人要与他对质，袁总督便高声喝斥他，然后参将谢尚政便领着一队士兵从帐外把毛文龙抓了起来。袁总督又让人扒下他的帽子和袍带，袁总督说"你有十二条该斩头的大罪，知道吗？按我朝祖宗定下来的制度，大将领兵在外，必须接受文官的监视。你在这边一人专制，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该杀；大臣的罪没有比欺骗君主更大的，你送上奏章全都蒙骗，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假冒战功，二该杀；大臣没有自己的将领，有则必杀。你上书说在登州驻兵取南京易如反掌，大逆不道，三该杀；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该杀；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外国人来往，五该杀；部将几千人都冒称是你的同姓，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该杀；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盗贼，七该杀；强娶民间女子，不知法纪，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于家，八该杀；驱使难民远远去帮你盗窃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该杀；用车送金子到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并在岛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十该杀；铁山一战败北，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该杀；设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该杀。"宣布完后，毛文龙丧魂失魄，说不出话来，只是叩头请免他一死。说实话，臣也被吓坏了，不知道这是唱的那一出。”

崇祯便问：“后来又怎么了？”王德化便道：“袁总督便把毛文龙帐外的部将召来问"毛文龙这样的罪状，该不该杀？"大家都怕得唯唯诺诺，谁敢反对？只有孔有德说毛文龙数年劳苦，还请饶他一命，袁总督便训斥说"毛文龙本是一个平民百姓罢了，官做得最高，全家都得以荫封，足够报他的辛劳了，他怎么就这样悖乱违逆呢！"接着就跪下说"我今天杀毛文龙以整顿军纪。将领中间有和毛文龙一样的，都要杀了他们。我不能成功的话，请皇上也像杀毛文龙一样杀了我。"于是取下宝剑在帐前把毛文龙的头砍了下来。还传下令去说"只杀毛文龙一人，其他人都没有罪。"”

崇祯满意的点点头，王德化继续道：“乖乖，毛文龙从皮岛带了几千人，但是都被袁总督的威风吓怕了，没有几个敢轻举妄动的，臣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知道毛文龙十二条大罪里，多半也是确有其事的，所以有几个想蠢蠢欲动的，臣也用监军的名号弹压了下去，还请陛下赎罪。”

崇祯便说：“爱卿做的对。”王德化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沉默片刻后说：“袁总督杀了毛文龙，又令刘兴祚将军暂代毛文龙之职，又分拨其手下二万八千人为四协，任用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副将陈继盛、参将徐敷奏、参将孔有德分别为首领。袁总督对臣说这些人事安排事从权宜，没来得及启奏陛下，又不让写在奏折里，说怕被内阁看了，生出枝节来，所以让臣口述给陛下，还说"毛文龙作为大将，不是我可以擅自诛杀的，所以我谨席橐待罪。"”

崇祯点点说：“朕知道了，朕自有道理，你既已回来了，便还以原职就任。”王德化这才叩头道：“臣谢陛下天恩，在东江臣就听说小王爷的事了，臣心里高兴的很，还未来得及跟万岁爷贺喜。”崇祯便笑道：“自然有你磕头的时候。”王德化便笑道：“臣一心想着在小王爷面前磕头，这不正好就遂了臣的愿了。”

正说着，外边内监来报说：“皇上，内阁和内廷诸位大人现在乾清宫外候着，请求觐见。”

崇祯心想，一定是为了毛文龙的事来的吧，没想到他们的消息这么灵通，这毛文龙不简单啊，便道：“宣吧。”

诸位大人进了暖阁，行过礼后，袁可立便道：“皇上，臣听说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可有此事？”崇祯便一脸无辜的说：“朕也是刚听王德化说的.”不等崇祯把话说完，袁可立便问：“内阁从未给袁崇焕下过这样的函文，敢问陛下，可是内廷的旨意？”

王承恩站出一步道：“放肆！”袁可立忙跪下道：“是老臣孟浪了，只是此事牵扯重大，望陛下赎罪。”

崇祯这才假意皱皱眉头说：“这个袁崇焕怎么回事，朕可没有下这样的旨给他。”袁可立便道：“既然如此，那袁崇焕便是私斩大臣，其罪当诛！”

薛国观也道：“陛下，袁崇焕身为地方大员，无视国法，无视君威，私斩大臣，已有不臣之心，请陛下速斩此獠！”

其他人也纷纷说：“望陛下速速决断，速斩此獠！”崇祯却道：“将袁崇焕奏折传给各位看看。”一个太监便将袁崇焕奏折传到董其昌手中，董其昌眯着眼睛看了看，便传给袁可立，袁可立又依顺序传给徐光启，袁可立便道：“即便毛文龙有此种种大罪，但也应该奏报内阁，奏报陛下，岂能私自处决？倘若下边人人如此，那国家法度威严何在？陛下君威何在？”

周延儒此时也看完奏折了便道：“倘若不果断行动，这毛文龙狗急跳墙，真的投了鞑子，如何是好？”说完便暗中看了崇祯一眼，见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便有底了，这才知道之前从周家那边传过来的可能并不是谣言，便继续道：“袁总督虽然鲁莽了些，但是事从权宜，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袁总督镇守朝鲜，乃抵御鞑子的前沿，若一味按部就班，岂非延误战机？也有负陛下知遇之恩，臣以为，袁总督固然有错，但亦是有功。”

李化龙便道：“周阁老说的什么话！功劳再大，也是欺君之罪，君大于天，欺君之罪便是罪无可赦的死罪！”周延儒讽刺道：“吆，李阁老一向不爱在朝堂说话，怎么这次如此激动，莫不是受了毛文龙的种种好处，拿人家的嘴短吧？”李化龙恼羞成怒道：“周延儒，你不要血口喷人！”

周延儒冷笑道：“要说起小人来，李阁老可谓始作俑者，我听说当年魏忠贤得势，李阁老以礼部侍郎之尊三次上疏称颂此贼，后来又任《三朝要典》副总裁，此书纂辑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关于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的示谕奏疏档册，加上案语而成。奉承魏忠贤，颠倒是非，前日陛下已下旨毁《三朝要典》，又令文思院重修《熹宗实录》，不知李阁老作何感想啊？”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毒辣，李化龙气的浑身直打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崇祯见这些人说着说着就跑题，便咳嗽一声道：“李爱卿之前编要典，也是先帝的意思。”周延儒便道：“是臣孟浪了，请陛下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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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见这么吵吵下去也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摆摆手道：“此事干系重大，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词，还是等朕了解清楚了，再召众卿商议吧，众爱卿先跪安吧。”说着便起身离开了，众人无奈，只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