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631年:常州大案(四) - 与崇祯皇帝的那些日子 - 贺耀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89章1631年:常州大案(四)

第二天,崇祯早早起来,却是等了顾炎武三人许久,用早饭的时候,顾炎武三人才匆匆赶来,顾炎武忙拱手道:“让朱兄见笑了,我等不胜酒力,略喝多了些,今日却是耽搁了。”几人吃过早饭,便匆匆赶到知州衙门,此时,衙门已经被来看热闹的百姓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全靠田敦吉身强力壮,才硬挤出一条路来,挤到了靠前的地方。

隔着院子,看到正堂里刘永祚就端坐在大堂上,吴惟英、黄斌卿、许曦就坐在上手的三个太师椅上,龚廷祥、司奇力坐在下手的太师椅上,另外记录的文书也坐在下手椅子上。

刘永祚一拍惊堂木道:“升堂!”两厢衙役齐声道:“威武.”刘永祚又道:“带郑鄤!”两个衙役带着郑鄤上了堂,郑鄤面色苍白,对着刘永祚作了一个揖道:“学生见过知州大人。”

许曦皱皱眉头道:“既是有罪之人,为何不跪?”没等郑鄤说话,黄斌卿竟首先说道:“郑鄤有没有罪,还未有定论,况且郑鄤进士在身,按律可以不跪,再说了,倘若郑鄤要跪,那原告是不是也要跪?”说着还瞄了司奇力一眼。

司奇力坐在椅子上冲黄斌卿一拱手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身为一省按察使,职责便是查奸访恶,下官自到任以来,经过查访,才查出郑鄤隐藏二十多年的恶行,这才直言奏禀,本朝以慈孝立国,都察院知干系重大,才令刘大人审理此案,但下官可不是原告,不过职责所在罢了。”

黄斌卿冷冷道:“按司大人所言,此案竟然没有原告了?”许曦便打圆场道:“黄大人不必纠结有无原告,此案乃是都察院指令刘知州主审,难道没有原告,还不审了?郑鄤既然确有进士在身,不跪便是了,刘大人,如此可好?”

刘永祚点点头道:“恩,既然如此,准郑鄤不跪,本官问你,对于奸淫亲妹,你可认罪?”郑鄤道:“大人明鉴,绝无此事!如今我两个妹子都已嫁人,倘若因此受婆家羞辱,岂不是草民之罪!”

刘永祚道:“既然如此,传证人杨琛、郑郏。”不一会儿,衙役便带上两人,两人跪倒在地道:“草民见过知州大人!”刘永祚道:“报上名来!”两人报上姓名后,刘永祚又问:“你们可认识面前此人?”杨琛和郑郏都道:“认得。”刘永祚又问:“你二人与此人是何关系?”

杨琛道:“禀大人,草民乃郑鄤的邻居。”郑郏道:“草民乃是郑鄤亲弟。”刘永祚道:“公堂之上,俱要据实奏禀,若说假话,法理不容,你二人可知道!”杨琛和郑郏都道:“明白,明白,草民明白。”

刘永祚便问杨琛:“你可是亲眼见郑鄤奸淫亲妹?”杨琛道:“这事他怎么会让人看见。”刘永祚道:“那你为何确指此事?”杨琛道:“只是有一年,草民见郑鄤领着他妹子上街,据此推断。”刘永祚:“是何年?”杨琛道:“许是七八年前,也许是十几年前,具体草民也记不得了。”

郑鄤道:“大人明鉴!十几年前,妹子不过十来岁小儿,即便嚷着要出门,在下领着妹子出门有何不可?”杨琛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你妹子年幼,但总是男女有别吧,在家里也就罢了,光天化日之下以手相执,岂不是有违人伦。”

郑郏也道:“大人,在家中,兄长亦是骄纵妹子,而厌弃草民,虽无亲眼所见,然以常理推之,绝非空穴来风,望大人明察!”

黄斌卿皱皱眉头道:“郑郏,你既是郑鄤亲弟,如今以下犯上,岂非也是有违人伦?”郑郏道:“草民非有违人伦,乃大义灭亲,倘若几位大人不信,召我妹子来堂一问便知。”郑鄤厉声道:“大胆!倘若招妹子前来,即便无事,那妹子还如何回她婆家,你如何如此狠心,竟然至亲妹与此绝境也!”

郑郏其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今便得意的望着郑鄤,郑鄤气的直打哆嗦,司奇力便问:“既然如此,那你招是不招?”郑鄤思索再三,痛苦的说:“在下不能招,但是也不同意招亲妹来堂质问。”许曦冷冷的道:“公堂之上,怕由不得你做主。”吴惟英此时咳嗽了两声,许曦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千户大人可是有什么意见?”

吴惟英便道:“我一个武将出身,能有什么意见,我不过是来听听罢了,不过今日既然是刘大人主审,那几位大人就都少说话才是。”许曦这才道:“正是,正是,千户大人言之有理,刘大人,得罪了。”

刘永祚这才道:“既然如此,奸淫亲妹之事无确实证据,不予采信。”司奇力还想说些什么,许曦瞪了他一眼,他便没有说话。刘永祚又道:“接下来审理郑鄤奸淫儿媳,以至于儿媳自尽一案,郑鄤你可有话要说?”

郑鄤道:“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请准在下细禀。”刘永祚便道:“细细禀来。”郑鄤道:“在下的儿子郑喆与湘阴县知县韩锺勋的女儿乃是娃娃亲。有一年,韩锺勋乘着小轿晋见上司,不想前导伞夫冲撞了长沙知府的仪仗。被知府拿下,重责二十大板。当时韩钟勋对此还没有太介意,只是返回府第,重新换了几个跟班,后来不知怎的,此事竟被我亲家的同僚知道了,于是他们也找了个借口,将知府的五个跟班痛打了四十大板。这下子引起了知府的不满,向巡抚大人哭诉辞官,结果没想到不几天,长沙知府竟然气厥身亡。巡抚勒令我亲家回府闭门思过,所谓祸不单行,不几日,先是亲家的夫人旧病复发,撒手人寰;没过几天,他的幼子又因为出水痘而夭折。后来亲家本人也因为遭受巨大打击而去世了。只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女儿。虽然犬子与其尚未婚配,但有婚约在先,我才将这没有过门的儿媳,连同韩家的婢女、奶妈、佣人一行,不问出身,一股脑儿接到了家中。”

讲完来龙去脉后,郑鄤又说:“不想未及成婚,其竟因为思念家人,忧郁难当,竟然也病故了,如何就成了在下奸淫所致,还望大人明鉴。”

龚廷祥道:“话虽如此,不过你这未来的儿媳年龄太小,又带来了一大帮良莠难辨的女眷,瓜田李下,本当凛如秋肃,可是你却没有理会,岂非咄咄怪事?”

郑鄤道:“确实在下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奸淫之事,却无此事!郑喆可为我作证。”

龚廷祥笑道:“郑喆是你亲子,所作有利于你的证据岂能有效?”然后龚廷祥又对刘永祚道:“刘大人,如今有韩氏之祖父韩宏绪在堂下,可传其作证。”

刘永祚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将证人韩宏绪宣至堂上吧。”不多会儿,衙役带着一个哆哆嗦嗦的白发老头上来了,韩宏绪到了堂上哆哆嗦嗦的跪下道:“草民见过法台大人!”

刘永祚道:“本官问你,郑鄤之儿媳韩氏与你是何关系?”韩宏绪道:“是,是小老儿孙女。”刘永祚又问:“如今有人揭发郑鄤奸淫韩氏,致其悲愤而死,可有此事?”

韩宏绪趴在地上,声音颤抖道:“请法台大人明断,请法台大人明断”刘永祚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既要让我明断,你可从实说来,可有此事?”韩宏绪仍只是道:“请法台大人明断!请法台大人明断啊!”

龚廷祥发怒道:“大胆韩宏绪!公堂之上含糊其辞,讨打!”许曦道:“嗳,龚大人怎可如此毛躁,韩宏绪,此案乃是都察院明旨下来,令三堂会审,如今堂上还有锦衣卫的吴千户,你莫怕,实话实说即可。”

黄斌卿也道:“对,韩员外莫怕,只管实话实说,自有刘大人为你主持公道,只是莫要冤枉好人,也不要包庇恶人。”

韩宏绪老泪纵横,声音抖的更厉害了,浑身都在发抖,仍只是道:“法台大人明断啊!请法台大人明断啊.”请喊了两声,便径直扑倒在地,刘永祚忙命衙役去看,一个衙役过去探了探鼻息道:“大人,没气了!”

刘永祚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如今公堂上出了人命,这可如何是好?”司奇力道:“韩宏绪老迈,如今到了公堂,因为畏惧过甚,不慎猝死,也是常事,如今这韩家也没有人了,让人好生安葬也就是了。”

刘永祚忙对衙役道:“抬下去吧,一定好生安葬了。”衙役忙将韩宏绪抬了下去,刘永祚道:“既然韩宏绪已死,不知这供词如何写?”许曦便道:“韩宏绪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也并没有否认,既然没有否认,只好以常理断之,郑鄤将未过门的童养媳并婆子接进府来,本就不合常理,但是如果这郑鄤有古怪癖好,专喜那些尚不知人事的幼女,那就说的过去了,韩宏绪为何吞吞吐吐,必定是畏惧郑鄤的势力,不敢名说罢了,以常理断之,必有此事!”

司奇力也道:“许大人言之有理,不愧是积年的行家。”黄斌卿忙道:“荒唐!自宋以来,便已疑罪从无定,人命关天,岂能胡乱推断?若说郑鄤积善之人,不忍见弱女在外孤苦飘零,如何就不是常理了?”

许曦冷笑道:“郑鄤自归乡以来,多以仗势欺人,常州士绅多有诟病,且其素来我行我素,不似积善之人,常州士绅可以作证。”

郑鄤道:“冤枉!学生虽然赋闲在家,仍不敢望家国社稷,每见有人从事不公,不免说上几句,势必得罪了不少士绅,但是对于百姓,学生一向行善事,年年开设粥场,常州百姓可为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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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人也有百姓喊道:“就是就是,郑员外可是个大善人,我愿意为他作证!”一时之间,堂外不由得乱哄哄起来,刘永祚一拍惊堂木道:“放肆!谁再敢咆哮公堂?立时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堂外这才安静下来,刘永祚又看了一眼吴惟英,吴惟英闭着眼,似乎睡了一般,刘永祚便对文书道:“郑鄤奸媳之事,存疑。”

龚廷祥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了刘永祚一眼,刘永祚似乎并未看见,又说:“下边审理郑鄤杖母一事,郑鄤,本官问你,可有此事?”

郑鄤此时才有了片刻的慌张,郑郏在一旁道:“草民可以作证,确有此事!”刘永祚又厉声问道:“郑鄤,可有此事!”郑鄤这才道:“确,确有此事。”

此言一出,许曦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黄斌卿却面色大变道:“郑鄤,杖母之事非同一般,可有隐情?”郑鄤道:“确有隐情,不过其中牵扯父母私隐,圣人有云,子为父隐。我怎可泄露父母私隐,此乃大不孝也!”

黄斌卿有些着急的说:“这都时候了,还讲什么子为父隐!迂腐!迂腐!若有隐情,速速讲来,刘大人必不会冤枉了你。”郑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闭上眼道:“学生不能说!不能说!学生甘愿受罚。”

黄斌卿急的不得了,还待说什么,许曦道:“黄大人越俎代庖了。”说完看了刘永祚一眼,黄斌卿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刘永祚便道:“郑鄤,杖母之事可大可小,若有隐情,可从实说来,若执意不说,对你可是大大不利。”

郑鄤仍只是摇了摇头,刘永祚便问:“几位大人,既然郑鄤承认杖母之事,又有其亲弟指认,此事可做的真,不知该如何判为好?”

许曦便道:“我朝以孝立天下,身为子女竟然杖责母亲,不忠不孝,实同谋逆,当立斩之,夷三族!”司奇力也道:“许大人所言极是。”黄斌卿却道:“不可!郑鄤虽然没有说,但是显见的其中有隐情,况且其母并非生母,乃是继母,即便有罪,亦罪不当死!”

许曦道:“继母也是母,也是长辈,郑鄤杖母,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倘若今日姑息,他日便能诽谤君上,即便此刻没有谋逆之行,也有了谋逆之心,断不可留。”

黄斌卿冷笑道:“秦桧以莫须有之罪名杀人,诸位大人今日要以"意欲也"杀人吗?真是天大的笑话。”许曦冷笑道:“黄大人可要想仔细了,此案乃都察院发下的案子,如今吴大人也在在,即便此案直达天听,但是郑鄤杖母,也是证据确实,皇上忠厚仁孝,对此无父无母之辈也断无好感,朱批一下,定是个人头落地。”许曦又对刘永祚说:“刘大人,怎么判,还得看大人的了。”

吴惟英仍然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刘永祚实在没有办法道:“既然如此,郑鄤无父无母,以下犯上,形同谋逆.”刘永祚没有说完,就听到堂外有人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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