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1639年：东阳兵变之落幕

四月二十五日，吏部的任免文书就送到了徐骥和陈子龙手里，徐骥降两级谪任翰林院左编修，陈子龙则是降一级外放到金华做知州去了。两人的心这才算放下。陈子龙临走前，到宫中向崇祯辞行，王承恩出来道：“皇上说了，此次外放金华，平叛倒是其次，找出其中原因才是重要，也算你将功补过，等事成回京后再见不迟。”陈子龙忙道：“罪臣惶恐，必当尽心竭力，不负皇上重托。”

陈子龙到了金华，见到了即将离任的桑芸，只见他面容憔悴，显见的是这几日没有睡好，两人交接了一下其他工作，陈子龙便道：“许都那边如何了？”桑芸摆摆手，沙哑着嗓音说：“他本不足为患，况且百姓云集者不多，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乌合之众，想来很快便可平息。”

陈子龙便道：“桑大人无辜受累，在下实在不忍。”桑芸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江南之地世家太多，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情况复杂，像许都这般人物，在江南可不是个例啊，实在难办。如今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陈子龙便道：“我素来知道的，大人与赵内相同出一门，内相大人与恩师关系也不错，还请大人教我一教。”

桑芸笑道：“实不相瞒，昨日师兄的信我就已经收到了，即便不是如此，我也必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我有件东西给你看。”桑芸回到内堂，拿出一样东西，交给陈子龙，陈子龙接过后，上面写着“金华州会推纪要”，翻看后，陈子龙越看越心惊肉跳，最后长叹一声道：“我现在才知道大人的不容易啊。”

桑芸便说：“如你所见，自从议事规则修改以来，职权范围内的还好说，凡重大事件都实行投票之法，比如这次东阳的事吧，本来许都不过以其母丧事的名义，在山中盘踞，何曾就要反了？但李青却执意说有人举报，他就是要反，就是要带兵过去，我无可奈何，只能召集会推，我为保周全，将会推范围扩大到各县知县，结果你看到了，五票反对，七票支持，不得不发兵啊，这才直接逼反了许都。”陈子龙皱皱眉头道：“难就难在，会推投票是匿名，并不知道谁支持，谁反对啊。”桑芸便道：“是啊，不过李青和杨昌祚肯定是死硬派，这个我是有把握的。”

桑芸推心置腹的说了这许多，陈子龙不由得心生感激，桑芸最后说：“我始终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后边还有问题，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后边的事就得全靠陈大人了。”

朝廷的大军牢牢的将战线控制在了北至浦江、南至铜山、西至东山、东至东阳的区域内，慢慢的，许都开始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三县的百姓也不相应他的造反，纷纷外逃，粮食补给越发的困难，跟随他造反的多是亡命之徒，无信无义之辈，见此情形，也开始人心涣散。

许都知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便把姚生叫过来说：“咱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看来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前几天不是说朝廷想要招降吗？怎么又没动静了？”姚生便道：“我也是听王雄身边师爷提了这么一嘴，只是他不过一个小小知县，想来也说了不算吧。不过听说陈大人外放金华做了知州，师傅不是跟陈大人素来有旧吗？此事或许还有转机。”许都便道：“但愿如此吧，只是战线不要拉的这么长了，你把浦江和义乌两县，咱们嫡系的人都拉回东阳来吧，或许还能再坚持几天，但愿能坚持到朝廷招降。”

再说陈子龙送走了桑芸，便在金华召集金华官员，浙江戍卫军使司总兵朱国栋也到会旁听，陈子龙便首先朝朱国栋拱手道：“下官见过总兵大人。”朱国栋自然知道他的背景，也不敢太过托大，便笑道：“知州大人只管议事，我不过受了总督大人委托，前来讨贼，旁听一二罢了。”

陈子龙这才对其他官员说：“此次东阳兵变，我本是戴罪之身，但皇上天恩浩荡，放我至此，我必当竭尽全力，剿灭叛贼，才能不辜负皇上圣恩。希望诸位同僚一体为国，为朝廷解困，为圣上分忧。”众人忙起身道：“下官明白，吾皇圣明。”

陈子龙又道：“皇上曾说过，如今有人提出招降之法，若准了，此风一开，如何了得？若人人皆纠集不法，聚啸山林，便可得朝廷招降，天下岂不乱了？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当全力剿灭，以为天下效尤！”陈子龙说完，便看了看朱国栋，朱国栋笑道：“陈大人所言极是，为着皇上没有明确的旨意，咱们且围了这几日，既然皇上已有旨意，那便合力围剿就是。”

王雄便道：“总兵大人和知州大人说的是，许都此人，在东阳一向骄纵，行为不法，早有反心，今日之反，绝非偶然，必要杀一儆百不可。”陈子龙便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就辛苦总兵大人，依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的意思，全力围剿吧。”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这才散去，唯独朱国栋留了下来，朱国栋便道：“不知皇上可还有其他旨意？”陈子龙忙拱手道：“下官确有一个不情之请。”朱国栋笑道：“说来听听。”陈子龙说：“还请总兵大人做主，留许都一个活口。”朱国栋皱皱眉头说：“都说陈大人与许都有旧，我是不信的，就连巡抚大人也不信，如今你这般说，可不要让巡抚大人为难才是。”

陈子龙笑道：“是，总兵大人说的是，只是皇上以为，此事背后可能还有蹊跷，若不留他个活口，只怕这后边的事，便再无人知晓了，岂不是辜负圣恩。”朱国栋这才释然道：“若是如此，那就没问题了，此事包在我身上。”

自四月下旬开始，官军开始逐渐缩小包围圈，浦江、义乌等县先后被收复，凡参与谋反者，要么在战场上被杀，要么投降后，命令典刑，格杀勿论，牵涉者近千人。

五月四日，朝廷大军将东阳县城团团包围，许都嫡系四千余人被包围其中，许都不由得面色苍白，对姚生说：“看来招降无望了，也对，像我这样的人，朝廷怎么会招降呢？如今唯有一死了。”姚生便道：“师傅莫要灰心丧气，若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许都摇摇头说：“一线生机？呵呵，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我又岂能让你们白白送了性命，再说了，东阳是我家乡，我也不忍让家乡生灵涂炭，罢了，罢了，开城投降吧，我会跟他们说，此事全在我一人身上，无尔等无关，必留你们一条性命。”姚生苦劝无果，只能依从。

五月七日，天刚蒙蒙亮，东阳县城门打开，许都和姚生自缚其身，带着手下四千余人出城跪倒在门前，自四月六日起兵，至五月七日便草草收场，且又没有造成什么太大损失，因此后世并不称之为造反，而是以“东阳兵变”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