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1636年：田租税粮新政（二）

杨观光得了条陈折子，放在密盒中，又融了蜜蜡封好，便叫过侍从说：“速将此送至锦衣卫山东千户所，必要亲自交到千户大人手中。”锦衣卫山东千户所千户黄中调走后，接任的正是前内阁大学士丁绍轼第三子丁燿，他得了杨观光的密奏，如何敢耽搁，当即便派了十位得力精明的锦衣卫，快马加鞭朝京城而去。不过三四天，就到了京城，一路进了皇城至承天门镇抚使司，承天门镇抚使司又立刻派人进宫递至通政录档司，商周初又即刻派人将密奏交给许士扬，许士扬这才出了翰林院，往乾清宫而去。

进了殿后，许士扬呈上密奏，交给王承恩，王承恩接过密盒，从一旁的桌案上取出金针，将蜜蜡挑开，打开密盒将密折取出，这才恭恭敬敬的递到崇祯桌上，小声说：“陛下，山东的密奏。”

崇祯放下手里的折子，接过杨观光的密奏，细细的看去，陆遥不由的说：“好个顾炎武，不愧是当世奇才也，若依此办理，不过三五年，国家的经济必将更上一个大台阶。”朱由检便道：“既然先生如此说，想来是极好的，不过杨观光也附了条陈，说如今的最大问题就是各级官员，尤其是地方主要官员对此策推行不力，颇有懈怠，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陆遥便笑道：“根据我的经验，这也简单，如今地方上的财政全是靠征税后的扣款，这法子出来，地方上就要加派人手征税，增加了自己的负担，但却什么好处又落不下，自然是不愿添这个麻烦的，但是如果这笔款子由地方自己征收，自己管理呢，那他们还会如此懈怠吗？”朱由检听后恍然大悟说：“哎呀呀，这个办法好，只怕他们不会懈怠，反而会更加积极的推广，如此一来，新政便如燎原之火，很快就能在全国推开了。”

陆遥笑着说：“就是这个办法，另外，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一条，如今虽说很多贱籍已经取消了，但是还是分了很多，比如商籍、匠籍，一些为人奴婢的还保留着奴籍，既然这新政里有解放人口的内容，不妨就彻底取消户籍的一切限制，就分为民籍和军籍便是了，这样一边推行新政，一边重新登记户籍，此外，凡是家中有军籍的，朝廷可以适当给予一定的补助，将士们保家卫国，断断不能寒了将士的心啊。”想到这里，崇祯便提起朱笔写了起来，写完后，便将折子合起来递给王承恩说：“原路发回山东。”

不几日，杨观光拿到了崇祯的朱批，但是皇上却没有其他的口谕，到底皇上是什么意思？杨观光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拿着崇祯的朱批找到了顾炎武，顾炎武听后，仔细一想便笑着说：“皇上这是同意了，但是皇上又不想直接颁旨，就怕万一有人发难，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正式上一道奏折。”杨观光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意思，便说：“难怪皇上派顾大人来青州，果然是能体察圣意，既然这是顾大人的法子，那就以青州府的名义递折子吧。”顾炎武便道：“若没有杨大人的支持，这折子只怕一时半会到不了皇上手里，如此大功，顾某岂敢贪冒。”

杨观光笑道：“我非是如此，只是这折子一上，必然掀起惊涛骇浪，我若署名，自然是不怕的，但这样一来，有人发难，我反而不好为你申辩，若以青州府的名义上折子，有人发难，我才好为你鼓呼，只是这次这折子便要走通政使的路子了，巡抚那边肯定会有压力下来的，不过你不必担心，省里边的压力我自会替你担着。”

顾炎武不由得大为感动，杨观光却止住他说：“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你我皆是有皇命在身，为民鼓呼，为陛下分忧而已。”说罢便告辞而去。顾炎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想到：杨观光啊，杨观光，如今的官场还有你这样的人吗？这次姑且就信你一次吧。

八月十三日，顾炎武将《田租税粮新政六策》折呈递至山东巡抚衙门，黄道周看罢极为恼火，心道：我们黄家虽不是百年世家，但在老家福建漳州也是广有耕地的大户，若此法推广，自家必定损失极大，况且之前黄宗羲摆了我一道，逼我不得不来山东，虽说是巡抚，但也不比在京中任职自在，不但如此，还将我儿发往朵甘那等高寒荒僻之地，我岂能让他们随心如意？我且如法炮制，先将这折子压下再说。

想到这里，黄道周便将折子压下。过了两日，门子通报说，杨观光求见，黄道周便命人请进来，杨观光进来后先行过礼，黄道周便客气的命人奉上茶水，两人坐定后，黄道周便道：“用宾今天来找老夫，必是有什么事吧。”杨观光便道：“听说青州有折子递上来，是关于新政的，不知可否给下官一观啊。”

黄道周心想：我若给了你，你必要问，这么几天了为何还不递上去；我若不给你，你必不肯罢休。正左右为难的想着，一时竟无话可说，只能道：“用宾这是何意？这这许是有的吧，不过这几日我身体不适，或许递到衙门里，老夫还未及得见吧，亦未可知。”

杨观光便笑道：“若是巡抚大人身体不适，下官既然掌一省财民事，由下官代劳呈递亦可。”黄道周便沉下脸说：“藩台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急着夺权了？本官还没死呢！”杨观光也冷笑着道：“青州府十三日便上了折子至巡抚衙门，今日已是十六日，若巡抚大人看过了，却迁延不递，便是私自扣留大臣奏折，触犯国法；若巡抚大人身体不适，尚未看过，便请即刻看过上呈；若巡抚大人不适到不能看折子了，本官自当上奏朝廷，直言其事，一省巡抚无法理政，岂能尸位素餐！”

黄道周听罢冷笑道：“你这是跟上官说话的态度吗？莫非你竟敢威胁上官？”杨观光便正色道：“我自当自己的罪，但巡抚大人也自然要当自己的罪，否则我定上折子参你！告辞！”黄道周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强硬，心想：看来这折子是压不住了，但是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行，那我就递上去，你们这是跟全天下的世家大族为敌，旁的不说，山东的几大家族就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到时候不知看谁的笑话。

想到这里，黄道周便命人将青州的折子找出来，依例递了上去，这边折子刚递上去，朝廷就下了新旨，在内阁设立财税部，同时在各省、招抚使司、府设财税使司，专司全省税银征缴、考成之法、财政拨付等。黄道周心道：这皇上整日里就知道瞎折腾，还设了一个正三品财税使，那我这巡抚还当个什么劲，算了，算了，由得他们去折腾吧。想到这里，黄道周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