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1636年：赵灵均买官

设立统一的征税机构，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事，但是最难的就是人事安排，大家都是能上不能下的，于是众人回家后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能靠爹的就靠爹、能找老师的去找老师、最不济找同乡同学，总之大家都各自忙碌去了。却说赵灵均得了消息，自是坐立不安，傍晚时分，他便去文府，说起此事，文震孟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这次设立统一的征税机构，若是旁人负责，还倒好说，但是我素来与张稷若没有来往，此人一向孤傲高冷，不轻易与同僚交往，之前我还曾派董廷献去试探过，不想此人竟对政治一片痴傻，只是潜心经济学问，且又深的皇上信任，便是我的面子，他也未必会给，要不然我给都察院打个招呼，把你调到都察院去如何？”

赵灵均心里便不大高兴，因为自古以来，士大夫对言官都不甚有兴趣，只有实在无奈了，才做言官，赵灵均便道：“自小婿入仕以来，一向在财经方面用心，对于刑名之事却是不太在行，只怕有什么疏漏，倒是对叔父名誉有损。”文震孟见他拒绝，便又道：“皇上既然让张稷若主理此事，只怕已经内定了他要做这新部的尚书，况且这财经部门，专业性太强，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入手的，你虽是在复兴书院读书，又从官学这里入仕的，终究不是人家知根知底的，且又资历不足，提级调用怕是不能。”

赵灵均听了后不免有些泄气，但又强撑着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只要能为朝廷效力，不管怎样都是好的。”文震孟笑道：“你能这样想，便是极好的。只是我这边却是无能为力。”

回到府里，赵灵均便闷闷不乐，妻子便问：“相公可是有为难的事？”赵灵均将事情说了，妻子便笑道：“亏你还是个堂堂户部郎中，些许事情，就生出这些闷气来，叔叔是何等身份，别说是咱们这种关系，便是文点、文侦，叔叔也不能明着去给他们打招呼的？没得让人笑话，依我看，你倒不必去找旁人，不如去找文秉。”

赵灵均疑惑道：“叔叔都办不成的，他一个小小主事能行？”妻子笑道：“要么说你是学傻了的，你难道不知，三叔如今可是考功司少卿？”赵灵均道：“这我岂能不知。”妻子便笑道：“这不就得了，这考功司是什么地方？就不用我说了吧。”赵灵均大吃一惊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竟敢.只是这消息如此机密，你如何知道？”

妻子笑着说：“我与文秉同年，打小便是一起在府里长起来的，他有什么事，是要瞒着我的？所以说啊，消息灵通不灵通，不在官职大小，却要看手段如何了，你倒是堂堂户部郎中，不是两眼一抹黑吗。”赵灵均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找文秉。”

妻子说：“这时候倒着急了，等我先派人下了帖，看叔叔哪日得空，咱们就去拜见，岂不是两全其美？”赵灵均不由感慨道：“人都说得一贤妻，胜过百万雄兵，果不其然，便依夫人之意。”当下赵夫人文氏便下了帖，定了时间不提。

过了几日，夫妻二人到了文震亨府上，文秉自然作陪，席散了后，文震亨便让文秉陪着赵灵均说话，妻子却到后院与文震亨夫人闲聊去了，文秉看着赵灵均不由发笑，赵灵均便问：“你瞅着我笑却是作甚。”文秉道：“姐夫莫瞒我，我自是知道，你必是有求于我的。”赵灵均笑道：“这可怪了，我能有何事求你？”

文秉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内阁财税部员外郎以上的官员单子可都出来了，姐夫不想知道？”赵灵均忽然有些紧张，但又不好意思问，便说：“我知道又能如何，岂是我能左右？”文秉便道：“书生之见，实话跟姐夫说了吧，这单子上可没有姐夫。”

赵灵均听罢不由如坠云底，不知所措，只能长叹一声道：“可怜我空有一身本事，却无人赏识啊，唉，老天对我不公啊。”文秉笑道：“姐夫莫叹不公，倒不是没有转机，你可愿听听？”赵灵均忙道：“但有什么话，你尽要说个明白的。”文秉便压低声音说：“张稷若已经上了折子，要在各省各府设财税使司！而且这财税使司不由各省巡抚管理，却是由财税部垂直管理，正三品留用，你说厉害不厉害。”

赵灵均大吃一惊道：“正三品留用，那岂不是跟巡抚平起平坐了！”文秉便道：“可不是怎地，姐夫想想，财税部虽说在京部，但即便做到尚书，也就是个正三品，再往上，就得入阁，何其难也，若是派到地方上，立刻就是正三品，天高皇帝远，岂不美哉。”

赵灵均便道：“这可是自古未有之事，巡抚和布政使能答应？”文秉便道：“这可是张稷若提的，姐夫想想，张稷若的折子，皇上什么时候驳过？无一不照准明发办理，想来这事十之八九要成，谁反对也没用。

”

赵灵均便道：“只是这样的好事，却是与我无缘啊。”文秉便笑道：“姐夫若是有心，我倒是可以给姐夫谋个好差事。”赵灵均沉默了半晌说：“按理说，我若能得一个财税使，也算是越级调用了，自然是无不喜悦的，但是若离京太远，总是不便的，这个”文秉笑道：“我当着姐夫的面，不说大话，两京（北京、南京）两直（北直隶、南直隶）位置太重要，盯着的人太多，我没太有把握，其他的省府姐夫随便挑。”

赵灵均一时却想不起地方来，文秉便说：“姐夫觉得山东如何？”赵灵均道：“好倒是极好的，能成吗？”文秉伸出一个手指头说：“只需要这个数，我还能骗姐夫不成。”赵灵均大吃一惊道：“一万两！”文秉白了他一眼说：“亏你还是在户部任职的，眼窝子竟如此浅，一万两？那可是正三品大员，是十万两！”

赵灵均被惊的片刻不能说话，半晌才道：“十万两！这让我去哪里凑啊，只怕把我卖了也凑不出十万两啊。”文秉笑道：“这倒无妨，我倒是认识一个哥哥，人家家里不缺钱，不过是喜欢结交些朋友罢了，倒是可以先贴挪些票子给姐夫，姐夫只等上任后在慢慢还了便是。”赵灵均道：“这可是大忌啊，这.”

文秉便道：“人家做事做老了的，怎么会出事，况且咱们都是一家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还能坑你？再说了，咱们文家是什么门户，若他有什么不轨，伸个小拇指也摁死他了，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你若不营求一二，别说山东这样的大省、富省，便是甘肃、云南这样的，姐夫也去不了，户部郎中，听着气派而已，不过才是个正五品，京里这样的官儿，满大街都是，连到考功司挂名的资格都没有，你若是做了这正三品财税使，那可是正经大员，将来便是平级任用，也必是个尚书，前途不可限量啊，你好好想想吧。”

回到家里，赵灵均还是摇摆不定，这跟他从小受的传统教育格格不入，自从岳父文从简支持他在复兴书院就读，便是宗经复古，切实尚用，探讨学术，反对空谈，崇古却不泥古，着重于经世致用之实学。如今却要花钱为自己买官，实在是难以下决断，妻子便说：“我知道相公的心思，相公一心想为百姓做点事情的，但是如果相公就这么被挂起来了，还如何做事？只要相公到了任上，想百姓之想，急百姓之急，问心无愧不就好了，何必在意这其中手段呢？”妻子这话才使他彻底下了决心，过了几天，他便又找到文秉，签下了十万两的文约，让文秉替他操办一应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