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1634年:边打边谈
崇祯七年不期而遇,崇祯头一年没有在紫禁城过春节,他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颐和园,天空是瓦蓝瓦蓝的,像是刚从染缸里染出的一披蓝布被挂上了天空,几朵淡淡的云轻盈的飘浮着,好像在这披蓝布上添了几朵杂染的白花。柔和的阳光照耀在湖面上,树梢上送来几分暖意。崇祯带着几个皇子、公主悠闲地在园子里漫步,宋王的侍读王夫之,还有王承恩、王拱极紧紧跟在身后,众人穿过文昌阁,透过一排笔直高大的白杨树,就能远望昆明湖了。站在湖边,透过那薄薄的冰层,一眼就能望到湖底的鹅卵石。只有远处,几只黑点般的小鸟斜着身子掠过湖面,尾巴偶尔点了一下寒冰,就又飞入碧空,慢慢地消失了。
众人沿着湖畔继续前行,镇守十七孔桥的铜牛出现在眼前。它那坚硬的犄角,沉静的目光,憨厚的面庞和那健壮的身躯,处处显示着稳健的美。来到十七孔桥跟前,桥头两尊石雕虬龙,目光炯炯地守卫着桥身。拱桥两侧的石栏杆上排列着许多狮子,仿佛在迎接威严的帝王上朝。
崇祯便道:“如此迤逦景象,不妨诗歌来合。”诸位皇子公主,已经就读的只有宋王、定王和长平公主,而宋王和长平公主岁数大些,崇祯也是有意考校考校,宋王便拱手道:“父皇,要不让儿臣先来吧。”崇祯笑了笑说:“那好,那你先来。”
定王沉吟片刻,便道:“云移溪树侵书幌,风送岩泉润墨池。”王夫之便忙接着说:“月波潋滟金为色,风濑琤琮石有声。”
长平公主想了想,跳起来说:“父皇,父皇,我也有了,绕砌苔痕初染碧,隔帘花气静闻香。”崇祯笑道:“长平的最好。”长平公主便得意的瞟了宋王一眼,宋王便又接着道:“幽籁静中观水动,尘心息后觉凉来。”崇祯便笑着接话道:“闲云归岫连峰暗,飞瀑垂空漱石凉。”
崇祯接完,便觉得不妥,如此谁还敢继续接自己的诗下去,果然,长平已经跑到远处玩去了,宋王还待说话,王夫之忙拦住说:“皇上的诗句意境深远,只怕臣等是不能了。”宋王便才作罢。
王承恩便笑道:“臣是不懂这些的,都觉得皇上的诗句最是好的,如今王小相公都这么说了,想来更是没有错的。”崇祯便摆摆手说:“说的都好,都有赏!烺儿和长平近来都很有长进,王侍读功不可没。”王夫之忙道:“微臣不敢,都是王爷和公主天资聪颖。”
正月初六,一年一度的大朝会如期举行,这次选在颐和园仁寿殿举行,这大朝会一般都是务虚,崇祯便道:“诸位爱卿以为沉默孰好孰坏?”
官抚极便出列道:“陛下,圣人曾言"敏于行而讷于言",想来不过如此。”赵士锦也道:“臣以为沉默有四罪,第一罪乃是愚蠢的沉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不懂装懂是一个人无知、虚伪的外在表现;第二罪是狡猾的沉默,在与人的交往中,通过不说话、沉默的方式去讨好别人,装老好人;第三罪是欺骗的沉默,故作高深,骗别人,其实最后把自己也骗了;第四罪是默之罪,深知内情却装糊涂,甚至反过来布置陷阱,默受其奸,想当年西晋时期有大臣曾对儿子说,如今朝政糜烂,或可保你这一代无虞,到了孙辈就难保了,果然一语成谶,后来唐太宗曾举此事,说他既然知道朝政的种种弊端,却不在朝堂上点破,只在私下里对子孙议论,可堪默贼也,陛下,臣不愿做默贼,只愿直抒胸臆,直斥弊端。”
崇祯便道:“自朕登基以来,连有大案发生,多牵扯朝中重臣,诸位爱卿不免心有戚戚焉,然朕明析心意,不愿诸位爱卿做默贼,但有见朕施政弊端者,可直抒胸襟,朕绝不加罪。”高弘图、黄宗羲等人便道:“陛下胸襟博伟,臣等敬服。”
众人便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崇祯便叫了散朝,又将进京述职的天津府官员宣到玉澜堂,天津知府翟凤翀率天津府一众官员行过礼后,翟凤翀便道:“启禀陛下,经去岁统计,天津港府下辖三州,实有人口数八十万零两千五百六十人;田亩四十七万顷,其中皇庄二十三万顷,自耕农十四万顷,佃农十万顷;去年各州征收商税税银八百二十四万两,除一百六十四万八千两留用外,其余已全部上缴户部。”
崇祯便道:“天津府不愧是水陆要冲之地,仅辖三州,但财政收入与京师不差上下,朕心甚慰。”翟凤翀便道:“全托陛下洪福,一路以来,百姓安居乐业,车船水马,往来不绝,渐有大成,到了京中,又是别派气象,再说这颐和园,偌大园林,恢弘气象,若非圣明天子治下,实在难得。”
崇祯便笑道:“翟爱卿今年也快六十的人了吧。”翟凤翀忙道:“臣今年五十有五,尚不足一甲子。”崇祯便道:“爱卿也是三朝老臣了,万历朝时爱卿就历任吴桥、任丘知县,颇有政声,后又巡按辽东、山东,按察山西、江西,殊为不易,务必将养身子为是。”翟凤翀受宠若惊道:“臣何德何能,陛下竟将臣之履历记在心上。”
崇祯便道:“天津拱卫京师,干系重大,天津造船厂、水师学院都设在天津,听说年前工部、内监司、户部、交通部、格物部、实业贸易部联合出资入股,在天津成立了造船局,可有此事?”天津布政使荆可栋便出列道:“回皇上,确有其事,这也是根据皇上之前的旨意新成立的,造船局下边设有济宁造船厂、应天造船厂,还负责运营内河和沿海航运路线贸易。”
崇祯便点点头说:“大力发展海外贸易,这是一项国策,要坚定不移的坚持下去;大力开办各类商号和实业局,也是一项国策,这两者要分头并进,不可偏废。”
众人正说着,许士扬匆匆赶来,拿着几封急奏悄悄递给了王承恩道:“王老公,东蒙急奏,鞑子犯边。”王承恩偷偷看了一眼崇祯,然后小声对许士扬说:“许大人莫要声张,我一会儿递给皇上。”
又过了一会儿,崇祯说完了,王承恩才悄悄过去道:“皇上,东蒙急奏,鞑子犯边。”崇祯既疑惑又震惊,疑惑的是如今顾君恩正在跟鞑子谈判,为何鞑子会此时犯边,震惊的是鞑子如今穷途末路,竟然还敢犯边,不会还有什么后手吧。
虽是如此,但表面上却还强装镇定,晌午,崇祯照例赐了午膳,众人跪安后,崇祯才打开奏折,上边写道:“臣朱舜水、祖大寿启奏皇上,大年初一,济尔哈朗、鳌拜、阿什达尔汉分兵三路,进犯法库、熊山、巨流河,我军坚守不出,与鞑子对峙,鞑子未有进一步举动。”
正看着,只见一个内监匆匆赶来,在王承恩耳边嘀咕了半晌,崇祯便道:“何事?”王承恩便道:“陈大人的密奏。”崇祯便忙接过陈启龙的密奏,只见上边写道:“臣陈启龙启奏皇上,与鞑子的谈判异常艰难,鞑子强烈要求我军撤出四平,罢免朱舜水、吴三桂和祖大寿,还威胁说要进犯东蒙。”
朱由检看后心中了然,便道:“这是谈判桌上的老把戏了,所谓谈判是战争的延续,谁在战场上赢了,谁就能在谈判桌上挺起腰板。”陆遥笑道:“那就边谈边打嘛,难怪鞑子只对峙不强攻,想来也是不想打的,不过用以威胁顾君恩罢了,看来咱们也得有点动作,给顾君恩撑腰啊。”
想到这里,崇祯便对王承恩说:“传旨卢象升,遣一镇驰援巨流河;传旨孙承宗,派军驰援熊山;传旨许定国,遣一镇驰援法库,另外务必坚守四平。告诉他们,若鞑子强攻,则要狠狠的打,只许胜不许败,若鞑子没有动作,则我军不许主动挑衅。”崇祯想了想又道:“另外,传旨胡琏,从朝鲜抵近骚扰朔州、新义州;传旨官重光,率渤海水师沿海骚扰金州、复州、盖州等地,但不可登陆。另外,把军事调动偷偷跟顾君恩说,让他心中有数,告诉他,不要被吓倒,要顶住压力,且不可失了朝廷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