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1634年:不上当的官应震
崇祯用过午膳,也便小憩一下,陆遥便问:“山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朱由检便道:“山东的事要说好办也好办,要说不好办也不好办。”陆遥便说:“怎么说?”朱由检笑道:“当年孔有德叛乱,说起来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平叛后,大部分要职都换上了自己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倘若真有什么问题,才不好处理,如果处理过了,必然让他们对我离心离德,如果点到为止,那么田租税粮新政的问题永远也不能解决。我的意思是,府里以顺天府为试点,省里可以先从山东青州进行试点,我的意思是,把温璜放到青州去,因着他们温家的将来考虑,他必会认真办事的,只怕是省里有人给他掣肘,陈演是总督,又不好太为他撑腰,不免有总督插手地方政务的闲话出来,必得派个得力之人去做巡抚才好,只是这人可不好找,又得有资历、又得有声望、又得一心办差,还又不能是我太过于心腹的人,先生说说,难办不难办。”陆遥才道:“不如找官应震过来商量商量,他如今是内阁总理辅大臣,若是他上表举荐,想来必能让人心服口服的。”
想到这里,崇祯便对王承恩说:“午后宣官阁老来景明楼。”到了午后,官应震来至颐和园景明楼,见了崇祯,便要行礼,崇祯忙让王承恩扶住道:“次辅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赶快赐座。”官应震身为楚党党魁,四朝元老,宦海浮沉几十年,自然是老奸巨猾,见此情形,心中便有了计较,知道皇上必有所求,也便安坐在椅子上,王承恩又忙送上茶来,官应震端起茶杯,掀开盖子,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官应震便道:“老臣一闻,便知道是上好的英山茶,陛下有心了。”
崇祯便笑道:“朕知道阁老是黄州人,才让人备了你们黄州的名茶,阁老果然老道,自然是闻香识茶了。”官应震听出话里有话,但是他岂会上当,便道:“陛下说的极是,老臣离祖凡四十多年,每每有心回乡祭奠一番,然皇命为大,一刻不敢懈怠,幸得陛下垂怜。”崇祯便道:“朕也是举贤不避亲啊,如今这科考在即,听说阁老三子也参加了今科,阁老的儿子,自然是有些能力的,今科若是中了,必然是前途无量,日后成为朝廷栋梁,亦是自然。”
官应震眼皮子微微一动,心想:你这是拿我儿子的前途来做交换啊,看来皇上这次求的事儿不简单啊。想到这里便道:“老臣哪有那些心思,只盼他们不辜负皇恩,安稳一生也便是了。”崇祯便道:“嗳,阁老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果是有才的,朕岂会怜惜一品之位。”官应震便忙起身道:“那都是他们的造化了,臣老了,只求安稳度日,儿孙自有儿孙福,臣着实管不了许多。”
崇祯见他死活不上套,不由的有些生气,便道:“周镳的事,阁老知道了吧。”官应震便道:“邸报臣已经收到了,周大人一心为公,也算死得其所了,如今老臣也是快七十的人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啊,还望陛下垂怜。”崇祯便冷笑道:“如此一来,山东官场必有动作,既然阁老家中人才辈出,阁老就推荐一两个去山东吧。”
官应震便正色道:“遴选官员,朝廷自有法度,若是四品以下,自然有吏部、翰林院、山东督抚会商,若是四品以上,也有考功司负责,陛下亦可独裁之,臣虽忝为内阁次辅,在此等大是大非面前,岂有随意置喙的道理,臣万死不敢从命,望陛下收回成命。”
一番话怼的崇祯哑口无言,这些制度是自己制定的,自己又岂能随便推翻。崇祯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又只得极力压制道:“是,是,甚好,甚好,都道人上了岁数,便有些心软,依朕看来,越是上了岁数,原则性才越强。”官应震便道:“劳陛下夸奖了,老臣愧不敢当。”
送走官应震,崇祯便道:“这个老狐狸,还真是老奸巨猾,软硬不吃。”王承恩笑道:“大伴莫气,次辅历经四朝,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大伴当堂询问山东田亩之事,又留下温璜单独询问,明眼人都知道大伴的心思,山东如今就是个烫手的山药,谁敢轻易牵扯进来,次辅又岂能不知,他又岂能不为子侄的将来做打算。”
崇祯便道:“他就不怕惹恼了朕,朕罢了他的官?”王承恩笑道:“大伴这是说气话呢,莫不说几位阁老岂能随意罢黜,便是这当下的口儿,次辅只要保持中立,就算是对大伴的忠心了。”崇祯便笑道:“老货,什么话都让你说的尽了,看来平日里也没少收老头子的好处吧。”王承恩便道:“次辅倒是没什么,只是黄州的孝敬每年都有,也不单单是我,内廷各监司,外廷诸部院,每年都少不了地方上的孝敬,想来大伴也是了然于心的。”
朱由检便长叹一声道:“是啊,如今潜规则都要变成明规则了,三大案多少人头落地,吏治却还是未有起色。”陆遥便说:“虽然三大案杀了不少人,但是却没有单纯因贪墨而定罪的,那他们自然以为只要政治正确,即便贪一些也是可以的了,自然有恃无恐。”朱由检便道:“那养廉银子岂不是白白花的?”陆遥便道:“我相信,也一定有不贪的人,若没有养廉银子,那便是将他们逼上死路,别人一看,不贪污就得饿死,那必然不会效仿,如此一来,便将想要改过的心也断了,想当年,我们那边也经历过这样一个时期,吏治的问题,是急不来的,如今制度上已然成形,养廉银子也有了,只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大力整顿贪腐,必定会有所好转的。”朱由检便道:“而且要从自己人下手,只有这样,才能以儆效尤,让别人心服口服,不过那样的话,我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想到这里,崇祯便道:“如今贪的人多,不贪的人便成了异类,你若不收,岂不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你只管收,不过银子可以拿,屁股可不要坐过去了。”王承恩忙道:“且不说先太后对臣的恩情,便是陪大伴长大的情分,他们又岂敢求我做什么对大伴不利的事?不过是我职分所在,他们不得不畏惧一些罢了,也是盼着若他们真犯了事,我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崇祯便笑道:“倒是这么个理儿,老货,朕才说一句,你便有十句八句在这里了,如今官应震不松口,你说如何是好。”王承恩笑道:“东方不亮西方亮,内阁也不是只有一个阁老的,再说了,外放山东巡抚这样的事儿,也不一定在内阁里选的。”
陆遥便说:“王承恩这次算是说了句实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选官应震。”朱由检便道:“因为这是一件背黑锅的事儿啊,当然要选外人来了,只不过没想到官应震这么狡猾罢了,难办,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