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633年:蓟县之乱
秦熙又好生安慰了赵康一番,众人这才告辞,崇祯便问王承恩:“你如今不是正管着上林苑监司吗?”王承恩忙道:“正是。”崇祯便道:“你回去安排一下,凡归属皇庄的生员,一律在官学就学,不准私人学院占地修造,有敢造次的,让人一律打出去,自有朕为他撑腰。”王承恩看了看秦熙、方以智等人,又不免有些担忧的说:“只怕惹起天下士子的争议啊。”崇祯有些不耐烦的说:“这样的事还需要朕拿主意嘛,你们自己想办法摆平就是了,否则朕要你们何用!”王承恩这才忙道:“是,臣遵旨。”
众人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觉得甚是口渴,远远的见前边有一路边茶摊,刘含辉便道:“陛下,可要去饮一口茶?”崇祯也觉得口渴便道:“便去。”众人来到茶摊坐定,又要了茶水、瓜子、点心,秦熙便问小二:“小哥,敢问此间是何地界?”
小二便道:“此地乃是蓟州地界。”秦熙不由大吃一惊道:“我等离了京,才行大半晌,竟到蓟州了?”小二便笑道:“可见客官是不太常出门的,我们这蓟州不是客官说的蓟州,客官说的是老蓟州镇,头些日子,才改了蓟州,我们这厢历来叫蓟县的,归老营州卫管,如今改了营州了,因为蓟州名头大,我们私下也就叫蓟州。”
秦熙这才恍然大悟道:“怪道。”正说着,远远几匹快马过来,扬起一阵尘土,几个官差模样的下了马叫嚷道:“小二,快快来些茶水。”小二赶忙端茶倒水,趁着官差喝茶的功夫,小二问:“几位爷,这是着急忙慌的干嘛去?”一个官差道:“嗨,晦气,县里反了天,竟有人把新修的县学捣毁了,还死了人,县太爷差遣我等去州府报信呢。”然后又对同行的官差说:“哥儿几个,麻利点,县太爷可都急疯了,歇息会子赶快上路了。”几位官差喝完忙又上马去了。
崇祯听着蹊跷,又不免看了刘含辉几眼,刘含辉忙小声道:“爷,这蓟县知县蒋凡华,乃崇祯四年文科进士,最为稳妥的,此次才遴选为知县,不知为何出这样的事。”崇祯便道:“既然如此,不妨我们也同去看看。”
秦熙便问小二:“小哥,敢问此去县城还有多远?”小二道:“倒是不远,沿着大路往北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崇祯等便辞了茶摊,往蓟县县城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县城,门禁倒是不甚严格,进了城,秦熙便拉住一人道:“敢问县学在哪里?”那人抬头惊愕的看着他,忙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说罢逃也似的跑了,一连问了几个都是如此,崇祯便道:“事有反常便为妖。”正好路过一队巡逻的戍卫兵,秦熙便又上前道:“敢问几位官爷,县学在哪里?”
领头的过来道:“你打听这个作甚?”秦熙便道:“是这样,在下是国子监博士,有昔日同窗旧友在县学就职,正好路过蓟县,特来拜见。”领头的便问:“你的旧友叫什么?”秦熙只是随口一说,怎能一时编的这么圆滑,便结结巴巴说不上来,领头的便冷笑道:“必有蹊跷,如今上头正要拿人,正好拿你作伐,来人,给我拿下!”
呼啦啦便围上来一圈人便要拿人,秦熙算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脸都吓白了,刘含辉便上前忙道:“且慢,且慢,我认识你们知县,我们不是歹人。”领头的岂听他的,便道:“这些都是同党,既然认识知县,那便去堂上理论,拿下!”
大兵围上来,不由分说,将崇祯等人抓个正着,王承恩便悄悄道:“可要让护驾锦衣卫现身?”崇祯便道:“不急,且先看看。”王承恩便暗暗打了个手势,止住了乔装打扮藏在周围的锦衣卫。
崇祯等人被绑了绳子,拉到都事卫,领头的到了堂上,对着一人道:“校尉大人,抓到几个县学闹事的嫌犯。”然后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蓟县都事处校尉名叫李卑,乃是皇家军官学堂出身,并不是那种鲁莽之人,便皱皱眉头道:“荒唐,缉捕犯人,乃是按察处的事,与咱们何干!”
说着便来到崇祯等人面前,觉得他们仪表不凡,不像凡人,更不像犯人,便呵斥手下道:“荒唐,打砸县学的都是孔武歹人,几位文质彬彬,如何能是同党,况且打砸县学,乃是大罪,如何还会回来自投罗网,不开眼的蠢材,赶快松绑!”
说罢,便上前冲众人拱手道:“得罪了,敢问几位来蓟县何事?”秦熙知道不能欺瞒,便道:“我等路边茶摊听说县里出了事,便来看看,并无什么歹意。”李卑便道:“这有什么好看,如今知县大人发了怒,饬令严查,几位若是无事,速速离去,以免招惹祸端。”刘含辉便上前道:“多谢好意,只是秦相公如今在国子监任博士,素知官学乃皇上看重的大事,既然知道此事,如何能不过问一二。”秦熙便道:“正是,恶意捣毁学府,天理不容,我虽官小位卑,亦不能置之不理。”
李卑便肃然起敬道:“秦博士大才。”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听我一句话,此间事不是如此简单,其中隐情只怕知府大人来了,也未必能管,未必敢管,秦博士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秦熙、刘含辉等听了也是大吃一惊,秦熙便问:“是何等隐情,竟连知府也管不了?”李卑只是摇头不说话,崇祯便立时阴了脸色,方以智便道:“我等多谢李大人好意,不过官学大事,乃天下大计,我等身为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如何能计较一人得失,李大人既然不敢说,我等也不勉强,只望能向知县大人引荐一番,我等自有说法。”
李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罢罢罢,我好言相劝,诸位既然不听,我亦无可奈何,既然诸位想见知县大人,且随我来吧。”出了都事处,刘含辉悄悄对崇祯说:“皇上,蒋凡华认识臣,臣不便前去,况且此事既然已经上报营州,必然还要往顺天府报,臣的身份必定得泄露,只怕暴露了皇上身份。”崇祯便挥挥手道:“你自去吧,只一件事,不要急着下判断,恐怕后边还有更大隐情。”刘含辉便悄悄辞了众人。
等到了知县衙门,李卑才发觉刘含辉不见了,便问:“刚才的刘相公如何不见了?”方以智便道:“刘兄家中有些急事,且去处理了。”李卑只是以为刘含辉怕了逃了,便冷笑道:“还是刘相公聪明。”
此时蓟县布政处县丞黄起有、按察处推官石公胤、学政处训导张岱、肃政廉访处县尉曹蕴清正在知县衙门,蒋凡华急的团团转道:“县学被砸,还死了两名学子,虽现在暂时安抚下去,若不得好好处理,后果不堪设想,诸位别光坐着啊,且说说啊。”
张岱便起身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歹人公然打砸县学,打死人命,若说没有后台,我死都不信,此事也好办,必要发下海捕文书,缉拿罪人,给死者一个公道。”石公胤便道:“若是如此,岂不是闹的人尽皆知,咱们可是天子脚下,倘若让皇上知道了,咱们的乌纱帽且不说保不保得住,人头也难保。”张岱便道:“石大人既掌法曹,自当秉公执法,如何能只保自己的乌纱帽!”
曹蕴清便阴阳怪气道:“我等人微言轻,不像张大人,高祖乃云南按察副使、甘肃行太仆卿。曾祖乃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谕德。祖父乃广西参议,啧啧啧,这累世的官宦人家,自然不知道我等科举的辛劳。”张岱气的一拍桌子道:“在下如何不是科举出身!何曾受过祖上半分荫萌,曹大人如何说此等诛心之语!”
几人争吵不休,蒋凡华便道:“几位大人如何吵闹,现在岂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唉。”正说着,李卑进来道:“知县大人,几位大人,门外有人求见。”然后只将秦熙的职务说了一番,黄起有忙道:“祸事如今便来了,国子监博士虽说只是微末小官,但毕竟是京官,若被他知道,指不定就捅上去了。”
蒋凡华也慌了,忙道:“这可如何是好?”石公胤眼珠子转了转,凑到蒋凡华耳朵根上耳语了几句,蒋凡华只惊的连声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石公胤便道:“小小博士,不入流的小吏罢了,到时候递一封公函给礼部,在些许打点一番,不就得了。”蒋凡华仍只是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曹蕴清便问:“石大人有何主意?”石公胤冷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曹蕴清虽也吓了一跳,但是却没有做声,张岱便跳起来道:“石公胤!你想要造反吗!竟然敢杀朝廷官吏!”石公胤便道:“如何是我杀人?就不能是你张岱仗着累世的家世,擅造人命吗?”黄起有也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张岱,张岱慌了,便道:“知县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啊!”蒋凡华却仿佛是傻了一般,坐在那里不置可否。张岱又拉住李卑的手说:“李大人,速令戍卫军把这些乱臣贼子抓起来!”
李卑便有些为难的说:“张大人,如今不是只商议吗,我如何能擅自拿人,况且按大明律,兵事出府州县,在下怎敢越权,还得知县大人做主。”张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用手指着石公胤道:“贼子,你必不得好死!”
石公胤拍拍手,几个衙役走过来,石公胤说:“张大人失心疯了,绑起来且先送到柴房去,小心别让他伤了自己。”几个衙役过来,张岱不断挣扎,不过他一介文人,岂是衙役的对手,不消片刻便被绑起来,还往嘴里塞了一块布,被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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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凡华似乎也清醒了一些,忙道:“你们待要如何!”石公胤便道:“知县大人莫急,我如何敢害张大人,只是怕他坏了大家的好事罢了,知县崇祯四年中进士,今年才得了这个知县,前途正是大好,倘若因此事断送了前程,朝廷岂不是痛失栋梁?我也是为大人着想。”
蒋凡华看着石公胤等人,石公胤也有些挑衅的望着他,曹蕴清斜着眼看着李卑,黄起有则一味低着头,李卑倒是直勾勾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命令,蒋凡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长叹一声道:“罢了,此事便由推官大人做主吧。”石公胤这才笑着拱手道:“如此,便请大人后堂休息。”
蒋凡华便去了后堂,李卑自嘲的摇摇头,便要转身离开,石公胤厉声道:“李大人!好自为之。”李卑回过头苦笑道:“在下不敢坏石大人好事,石大人不必担心。”说完便走了。黄起有见李卑走了,也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先走了。”
曹蕴清便拦住他道:“怎的?好事黄大人便要占一份,这种事便要躲?黄大人是也想去柴房吗?”黄起有战战兢兢道:“不,不敢,我,我坐下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