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633年:《贰臣录》
钱谦益坐在轿子里,满脑子里都是刑场上那惨痛的场面,他心想:“既然顾君恩没事了,他必然是把我们都招了,皇上为什么单单不处置我?又为什么单单让我来监斩?我的下场会不会比他们还要惨?可怜我那两个女儿,若是没入贱籍”想到这里,钱谦益更是心乱如麻,如此胡思乱想了一路,轿子在东华门前停了,两人这才进了东华门。崇祯此时正在文华殿端坐,内阁几位阁老、内廷几位内相、各部尚书都在,此时或坐或立,与皇上有说有笑,宋应星正说道:“陛下,之前被龙华民、熊三拔救下,顺便带回的欧罗巴人伽利略如今身体恢复的很好,此人果然有大才,对欧罗巴的格物之学尤为擅长,帮格物部翻译了不少欧罗巴书籍,还提出了一些新鲜的观点。”
崇祯便道:“龙华民和熊三拔有大功,所谓格物致知,不是闭门造车,而是要兼容并蓄,以后格物部的欧罗巴院士要多多派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天下还有什么可搜罗的奇才,一并与我大明朝所用才是。”
正说着,钱谦益和王纪进来了,行了礼,回了差,钱谦益就要退下,崇祯站起来说:“朕也坐乏了,如今初夏时节,风清气朗,钱爱卿陪朕略走一走,可好?”钱谦益忙道:“臣何德何能,敢不从命。”
崇祯走在前头,钱谦益紧紧跟在后头,王承恩和王拱极则远远的随在两人身后。四人出了文华门,又掉头朝南走,崇祯便问:“事儿都办妥了?”钱谦益便忙道:“俱以明正典刑,皇上放心。”崇祯便道:“这次的事办妥了,朕只怕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即便本朝无有,朕也不可不为后世子孙谋划啊,钱爱卿可有良策?”
钱谦益便道:“陛下英明睿智,以德、孝教化天下,想来这次的事只是个例,断断不会有下次了。”崇祯见他敷衍塞责,满心不快,说话间便到了体仁阁,崇祯信步进了体仁阁,钱谦益只好跟了进去,王承恩和王拱极便守在外边。
崇祯坐在椅子上说:“朕一体宽仁,怎奈臣子个个都有改朝换代的心思,朕不得不大开杀戒,钱爱卿,倘若此案中还有漏网之人,你说该如何处置呢?”钱谦益吓得满头大汗,跪倒在地说:“当千刀万剐,以谢天下,陛下有宽仁之心,便是极好的,不过自古纲纪严正,若只一味宽仁,只怕难以约束下臣。”崇祯见他开始切入正题,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钱谦益继续道:“自古士人,俱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爱惜羽毛,不敢留恶名于后世,臣以为,应当将此案中人之恶性编辑成册,明发天下,令人人知晓,人人唾弃,留恶名于千秋万代,方可绝后世士人不臣之心,此谓诛心之法。”
崇祯站起身道:“好,好一个诛心之法,钱爱卿不愧是士林魁首,自然对士子之心了如指掌,既然如此,那朕便令文思院编录,就名《贰臣录》,日后若还有敢犯上作乱,无父无君之人,上边便有他名,不但株连三族,更要遗臭万年,自然了,此法既是钱爱卿所奏,朕又素知钱爱卿的学识,不只在刑名律法之上,朕便委爱卿为《贰臣录》总编纂,以笔为矛,为朕鞭笞天下,如何?”
钱谦益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崇祯的套,但是皇上的旨意,他如何敢违抗,何况还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握在崇祯手上,钱谦益只好说:“臣只怕才疏学浅,不能很好的完成这个重任。”崇祯道:“无妨,无妨,朕自会选派可靠有才学之人辅助爱卿,另外,朕听说,爱卿与文家关系密切,可有此事?”
钱谦益忙跪下道:“皇上圣明,臣不过与文震孟同科进士罢了,若说没有来往,必是欺瞒之语,但关系密切此话,却是无从说起啊,请皇上明察。”崇祯便道:“钱爱卿这是作甚,赶快平身,只是文家这次牵扯期间,虽经查证,是有人刻意攀诬,但终是有些污点了,所以朕才免了他们文家皇家钱庄的差事,前几日董公已是推荐了桐城姚家,钱爱卿对这姚家了解多少啊?”
钱谦益心想:好你个董老贼,原来是你个老不死的在背后捅刀子,皇上素来善猜忌,看我不给你们上点眼药。想到这里,钱谦益便道:“这个臣倒是不熟,只是听说这姚家跟董家来往不俗,或是讹传,也未可知,还请皇上明察就是了。”崇祯心想:你这是给人家上眼药呢?还是说真的呢?算了,反正董祖常的折子朕都批了,就算是真的,朕也不能反悔了,大不了派人仔细盯着就是了。
想到这里,崇祯便笑道:“这个朕自会调查,只是文家朕也不能不有所补偿,听说文震孟的外甥姚希孟,一大把年纪了,才不过在国子监任一从七品令史,朕还听说这姚希孟乃万历四十七年进士,还得四朝老臣刘一燝看重,如此大才,倘不重用,岂非朕失察了?就调他任御史台左都御史吧!”
钱谦益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叩头领旨,崇祯又道:“因着宫变的事,之前定的一系列新政也暂时中断了,朕希望今后新政的事,尤其是考成法和官学的实施不会在各地有什么干扰,能顺利推进,爱卿可明白朕的意思?”钱谦益忙叩头道:“臣明白,臣明白。”崇祯才道了平身,带着王承恩和王拱极走了,只留下一身冷汗的钱谦益。
通过三大案的杀戮官员,再加上这次的“癸酉宫变”,登基六年的崇祯皇帝初步稳定和掌握了朝政,一系列新政得以顺利制定、实施和推广,为大明朝的中兴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